>高三开学后,林晚发现青梅竹马陈默总翘课去台球厅。
>她跟踪到破旧球厅,目睹陈默以诡异姿势打出一杆完美进球。
>老板瘸着腿递来一颗黑色八号球:“赢他,就能带他走。”
>当黑球入袋瞬间,墙壁渗出血迹。
>林晚挖开墙面,发现里面嵌着十年前失踪的全市奥数冠军。
>而台球厅老板,正是当年比赛的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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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教室,空气里沉淀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焦虑。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框外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像一块沉重的铅板,随时会坠落下来。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却像一群躁动的黑蚁,在她眼前爬行、扭曲,最终溃散成一片模糊的空白。
她又失败了。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陈默的座位。
课桌收拾得过分干净,桌面光洁得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出她此刻茫然而忧虑的脸。那本他总用来压泡面盖子的《天体物理学简史》,孤零零地躺在抽屉最深处,书角卷起,落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灰。
“陈默呢?”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好奇的窥探,“这周第几次了?老班脸都绿了。”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的边缘,指甲在粗糙的纸上划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摇摇头,喉咙发紧,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青梅竹马十几年,陈默就像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默契到无需言语。可最近,她感觉自己身体的这一部分正在被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剥离出去。
放学铃声尖锐地撕裂了教室的沉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人群瞬间活了过来,桌椅碰撞、书包拉链嘶鸣、急促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浑浊的洪流,涌向门口。林晚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她看着陈默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粉笔灰和青春期汗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林晚猛地抓起书包,冲出教室门,把那些喧嚣和空洞都甩在身后。她没有回家,脚步有它自己的方向,穿过喧闹的放学人流,拐进一条条越来越狭窄、越来越冷清的街巷。路边的水果摊散发出熟过头的甜腻气息,混杂着下水道若有若无的腐败味道。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随时会倾泻下来。林晚在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垃圾袋的巷口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巷子深处,一块歪歪斜斜、饱经风霜的霓虹招牌顽固地亮着几个残缺不全的字——“【台】球【厅】”。那点暗红的光在昏暗中苟延残喘,像垂死生物最后一点微弱的心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陈默的身影,就在那片暗红的光晕边缘一闪,迅速被那扇污迹斑斑的玻璃门吞没。那门开合时发出吱嘎一声呻吟,像垂死之人的叹息,门后似乎有股阴冷的风瞬间钻出来,激得林晚裸露的小臂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
她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抹移动的阴影,挪到那扇布满油污的玻璃门边。门缝里漏出浑浊的光线,还有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劣质香烟的辛辣、廉价啤酒的馊味、汗液蒸腾的酸腐,以及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陈旧霉味,像是来自地下深处、从未见过阳光的泥土气息。
林晚屏住呼吸,眼睛凑近那条狭窄的门缝。
光线昏暗,只有几张旧球台上方垂着昏黄的灯泡,光晕之外是大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几张破旧的绿色球台像漂浮在幽暗沼泽上的孤岛。烟雾在昏黄的光柱里缭绕,缓慢地翻腾、扭结,幻化出种种难以捉摸的诡异形态。
然后,她看到了陈默。
他站在离门口最远的一张球台旁,背对着她。那张她熟悉了十几年的脸,此刻隐没在台灯投下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僵硬、轮廓模糊的侧影。他微微佝偻着背,右手握着球杆,左手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撑在台呢上——五指张开,指尖深深陷入那层粗糙的绿色绒布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手臂的肌肉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对面,一个穿着褪色花衬衫的男人刚刚打完一杆,直起腰,脸上带着混不吝的轻蔑笑容,随手将一颗白球胡乱地击向角落。
白球歪歪扭扭地撞在库边,无力地滚开。
轮到陈默了。
林晚的心猛地揪紧。只见陈默缓缓俯身,整个动作像生锈的机械般一顿一顿,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无声的滞涩摩擦。他的头垂得很低,下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球杆。那双林晚熟悉的眼睛,此刻在灯影下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非人的专注光芒,如同两簇幽暗的鬼火。他的视线死死锁住台面上散落的彩色球堆,仿佛穿透了那些光滑的塑料外壳,看到了更深层、更黑暗的东西。
突然,他动了。
球杆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啪!”一声脆响,狠狠地戳中白球!
那声音尖锐得不似人间应有,刺得林晚耳膜生疼。
白球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带着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撞进彩球堆中!
没有常见的清脆撞击声,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爆响,仿佛一堆腐朽的骨头被瞬间碾碎。被撞击的彩球不是优雅地散开,而是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抛甩,带着凄厉的风声疯狂地砸向库边,发出“砰砰砰”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挣扎。几颗球甚至在巨大的冲击下高高弹起,又重重砸落,在墨绿色的台呢上疯狂地旋转、跳动,发出濒死般的嗡嗡哀鸣。
整个球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杆抽干了。烟雾停止了飘动,角落里几个零星看客的低声谈笑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凝固在陈默和他那张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球台上。
林晚的胃部一阵剧烈的搅动,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
陈默缓缓直起身。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原本清俊阳光的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青灰色,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杆抽走的不是球,而是他灵魂中仅存的热度和光明。他像一具刚刚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僵硬地站在那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操……”花衬衫男人脸上的轻蔑彻底凝固,变成一种见了鬼似的惊骇,下意识地骂了一声,声音干涩发颤。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从球厅最幽暗的深处传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异常缓慢、滞涩,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如同生锈的钝器在粗糙水泥地上拖行。这声音穿透浑浊的空气,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林晚循声望去,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踱了出来。那是个男人,很高,但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背上压着无形的重担。他走路时,右腿明显使不上力,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整个身体剧烈的、不协调的晃动,全靠一根磨损得露出原木底色的拐杖支撑。那根拐杖敲击地面的“嗒”声,和他那条废腿拖曳摩擦的“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节奏。
他走到陈默那张球台旁,停下。昏黄的灯光吝啬地照亮了他半边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皮肤像是被岁月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反复揉搓过,粗糙而黯淡。一双眼睛深陷在眉骨之下,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里面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漠然的死寂。他的目光掠过球台上狼藉的彩球,最后落在僵立如石像的陈默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然后,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转向了门口——转向了门缝后林晚藏身的方向!
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上冰冷湿滑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了半尺宽的缝隙。
瘸腿老板那张毫无表情的、如同戴着一张劣质面具的脸,出现在门缝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珠精准地捕捉到了贴在墙边、脸色惨白的林晚。
“想带他走?”老板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带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板那只没有拄拐的手,干枯如同鹰爪,慢吞吞地从他那件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的旧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是一颗球。
台球。纯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不是崭新的光洁,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划痕,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陈旧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划痕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活物表皮下的血管在搏动。
老板将这枚沉重的、不祥的黑八球递向林晚,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赢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地底深渊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阴冷,“赢了他,就能带他走。”
那枚冰冷的黑八球被强行塞进林晚颤抖的手中。触感光滑,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黏腻。球体沉重得像一颗凝固的心脏,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透过皮肤,钻进她的骨髓深处,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我不会打……”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本能地想要把球扔掉,但那球仿佛在她掌心生了根,冰冷的触感粘附不去。
“很简单。”老板浑浊的眼珠转向陈默,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个笑容,却只显露出更深的冷酷,“让他…打不进去就行。” 他的目光重新钉在林晚脸上,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或者……你输。”
林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进球厅。那股混合着烟酒汗臭和霉烂的气味更浓烈了,几乎让她窒息。角落里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她的皮肤。她死死攥着那颗冰冷的黑八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陈默依旧站在那张球台旁,背对着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林晚鼓起全身勇气,绕到他面前。
“陈默!”她低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跟我回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陈默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却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遥远而虚无的黑暗角落。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球……”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不是她认识的陈默。眼前的少年,只剩下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老板拄着拐杖,无声无息地挪到球台另一端,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汪死水潭。“开球。”他嘶哑地命令,拐杖头敲了敲球台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僵硬地俯下身,重复着那如同被操控的、非人的姿势。球杆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上白球!
又是一声沉闷的爆响!白球裹挟着狂暴的力量撞入彩球堆,彩球再次如受惊的活物般疯狂弹跳、撞击,发出混乱而凄厉的碰撞声。几颗彩球滚入袋口,发出空洞的“噗通”声。
轮到林晚。
她握着球杆的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看着台面上散落的、仿佛带着恶意的彩色球体,大脑一片空白。她颤抖着俯下身,模仿着记忆中电视里见过的姿势,笨拙地试图瞄准一颗离袋口不远的红色球。
球杆歪歪扭扭地戳出。
“嗤啦——”
杆头擦过白球边缘,发出一声令人尴尬的滑杆声。白球无力地向前滚了半尺不到,软绵绵地停在台面中央。
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嘲弄的嗤笑。像冰冷的针,刺在林晚的皮肤上。她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和恐惧交织。
老板浑浊的眼珠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用拐杖再次敲了敲台边:“继续。”
陈默再次俯身,动作更加僵硬,仿佛关节里灌满了铅。又是一杆势大力沉的击球,彩球乱飞,又有两颗入袋。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地拉扯。
球权在林晚和陈默之间交替,像一场残酷而无声的凌迟。林晚的每一次尝试都笨拙得可笑,滑杆、空杆、甚至将白球直接打进了袋口。每一次失误都引来角落里更不加掩饰的嗤笑和低语,像毒虫在噬咬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承受着无尽的羞辱。
而陈默的每一次击球,都带着那股令人心悸的狂暴力量,但他身体的僵硬和脸上的痛苦也在飞速加剧。他击球后支撑身体的手臂剧烈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仿佛每一次挥杆都在榨取他最后的生命力。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校服后背,晕开深色的水渍。
台面上的球越来越少。林晚绝望地看着陈默再次俯身,瞄准了最后一颗阻挡在袋口前的黄色球。只要这颗球进袋,他就能轻松地……处理掉那颗致命的黑八。
不行!林晚心中无声地呐喊。股莫名的、源自绝望深处的力量驱使着她。在陈默球杆触碰到白球前的一刹那,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倒在球台上,用自己的球杆慌乱地挡了一下!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林晚的球杆和陈默正要击出的球杆撞在了一起!陈默的球杆被撞得歪向一边,杆头擦过白球侧面。白球被改变了方向,软弱无力地撞在库边上,弹开了。
球厅里瞬间死寂。连角落里的嗤笑声都消失了。
陈默保持着俯身击球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直起腰。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那里面不再是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冰冷的暴怒!像两簇来自地狱的幽蓝火焰,要将她焚烧殆尽!
林晚吓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另一张球台上,脊背生疼。
“犯规。”老板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像一把钝刀割开绷紧的皮肉。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没有任何谴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罚球。\"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指向那颗静静躺在球台中央、如同黑洞般吞噬光线的黑八球,“你打.…….那颗黑球。”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着那颗黑色的八号球,它静静地躺在墨绿色的台桌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表面那些细微的划痕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浮现出极其暗淡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血管在皮下搏动。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走上前。球杆沉重得像灌了铅。她俯下身,视线在黑色球体、袋口和那颗代表着自己命运的白球之间艰难地移动。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退远了,只剩下那颗黑色的八号球,像一个等待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引力。
白球被击出,划过一道短促而笔直的线。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碰撞声。
黑八球被白球轻轻一碰,开始滚动。它的滚动异常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沿着一条完美的直线,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不容抗拒的轨迹,滚向底袋。
咕噜..咕噜..
那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球厅里被无限放大,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颗黑色的球体,仿佛那是整个世界唯一的焦点。
咚...
一声沉闷而空洞的响声。
黑八球精准无比地滚入底袋口,消失不见。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秒钟。两秒钟。
就在林晚心头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几乎要断裂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粘稠、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液体喷溅声,毫无征兆地从墙壁方向传来!
林晚猛地扭头。
就在那颗黑八球消失的底袋正后方的墙壁上--那面原本只是布满污渍、水痕和剥落墙皮的墙壁--一块大约脸岔大小的深褐色污渍,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加深、蔓延!
深褐迅速变成暗红,再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仿佛刚刚凝固的血液般的暗红!
一股浓烈到令人无法呼吸的铁锈腥气,混合着内脏腐败般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从墙壁方向汹涌扑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球厅!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呕--”角落里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林晚死死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眼睛却无法从那片迅速扩大的暗红上移开。那“血渍”的边缘还在蠕动、扩散,像一张正在被无形画笔涂抹开的、邪恶的抽象画。
“嗬... 嗬 ”...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从极深的水底传来的、带着气泡破裂声的呻吟,飘飘忽忽地钻入林晚的耳中。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声音..…不是来自任何活人!它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非人的痛苦和绝望,像是被封禁了千年的怨灵发出的第一声哀嚎!
林晚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扫过整个球厅。角落里那几个看客早已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撞得桌椅乒乓作响,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陈默依旧僵立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愤怒的姿势,但脸上的暴怒已经被一种更深的、如同灵魂被冻结的茫然和恐惧取代,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瘸腿老板拄着拐杖,站在那片扩散的血渍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不断蠕动、加深的暗红。他脸上的肌肉在昏暗中剧烈地抽搐着,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狂热的期待?他枯槁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墙壁上的“血渍”扩散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但颜色却愈发深浓粘稠那股浓烈的腥臭几乎凝成实质。那微弱的、水底呻吟般的“嗬嗬”声也消失了,球厅里只剩下林晚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陈默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林晚的目光扫过球台,最后定格在老板脸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被愚弄、被置于险境的愤怒--在恐惧的缝隙中猛地燃烧起来。
“那是什么?!\"她指着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墙壁,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尖锐颤抖,“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老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珠在昏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像两点鬼火。他脸上那种扭曲的专注消失了,重新覆盖上一层坚冰般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狂热只是林晚的错觉。
\"做了什么?\"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他自己.……离不开这桌子。\"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依旧僵立、如同被钉在球台旁的陈默,“还有你..你刚才,也碰了那颗'八'。”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握过黑八球的手上。林晚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黏腻的触感,更可怕的是,她仿佛看到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暗红色纹路,正从她的掌心皮肤下隐隐浮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啊!\"她触电般甩手,惊恐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
老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悲哀。他没有再理会林晚的惊恐,拄着拐杖,拖着那条废腿,沉重而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重新踱回球厅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只剩下那“嗒...嚓..嗒嚓.”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球厅里回荡,如同丧钟的余音。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她的校服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陈默终于有了动作,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球台旁的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墙壁上那片暗红依旧刺眼,腥臭弥漫。
她必须知道答案!必须把陈默从这个鬼地方拖出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恐惧的废墟中滋生出来像一株有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整个思维。
离开!立刻离开这个地狱!但离开之前….…
林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墙壁上那片依日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般令人作呕的暗红血渍上。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和腐败内脏的恶臭,像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缠绕着她的鼻腔,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让她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一一种被愚弄、被置于绝境后爆发的、混杂着愤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却在恐惧的冰层下猛烈燃烧。
“陈默!走!”林晚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冲上前,一把抓住陈默冰冷僵硬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陈默像一具失去意识的玩偶,身体沉重,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几乎是被林晚半拖半抱着,踉踉跄跄地冲向那扇污迹斑斑的玻璃门。
门外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城中村特有的垃圾和下水道气味,此刻却如同救命的甘泉。林晚贪婪地呼吸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片吞噬了黑八球后渗出污血的墙壁,不敢去看那片如同地狱入口的幽深阴影。她只想逃,带着陈默,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回家....回家.…\"她拖着陈默,在昏暗狭窄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奔跑,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像是在念诵一道驱魔的咒语。
将陈默塞进他家那扇熟悉的防盗门,看着他母亲那张混合着焦虑和疲惫的脸迎上来,林晚甚至来不及解释一句,只匆匆丢下一句'他不太舒服',便转身冲下了楼。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在她急促的脚步声中明明灭灭。
回到家,反锁房门。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书桌上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台球厅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墙壁上那片蠕动的暗红,老板那双浑浊死寂的眼睛,还有那颗冰冷黏腻、仿佛带有生命脉搏的黑八球,无数恐怖的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回、叠加。
“赢他,就能带他走……”老板嘶哑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那是个陷阱!那颗黑八球才是关键!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碰到它的人…陈默,甚至她自己.…..都像被某种东西标记了?那面墙…..那面渗出污血的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一个名字,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惨白闪电,猛地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十年前!那个轰动全市的天才少年!奥数冠军!他叫什么来着?
林晚猛地从地上弹起,踉跄着扑向书桌。老旧的书桌被她撞得摇晃了一下。她几乎是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着里面堆积的旧物,被淘汰的旧手机、小学的奖状、几本泛黄的日记.…….手指因为紧张和急切而笨拙不听使唤。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塑料壳。是那个早已被淘汰、屏幕边缘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旧手机。她颤抖着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微弱的蓝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系统缓慢地启动。她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本地新闻App,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屏幕上滑动,年份筛选器被她直接粗暴地拉到了十年前的刻度。
搜索框。她颤抖地输入关键词奥数冠军”、“失踪”、“十年前”。
屏幕短暂地卡顿了一下,然后一条条带着陈旧气息的新闻标题如同褪色的墓碑,无声地排列在幽蓝的光幕上。
《天才陨落?全市奥数冠军李哲赛前神秘失踪!》
《警方全力搜寻,李哲失踪案疑点重重》
《家人泣血呼唤,天才少年李哲你在哪里?》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她点开其中一条新闻。像素粗糙的黑白照片加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书卷气的腼腆,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照片下方是触目惊心的文字描述:李哲,十七岁,市一中高三(1)班学生,于xx年x月x日,即全市高中生奥数竞赛决赛前夕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警方调查显示,失踪前无异常表现,未发现与人结怨……
是他!李哲!那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记忆里。她记得小学时老师提起过这个“传奇”,带着无尽的惋惜。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傍晚。
新闻的配图有好几张。有李哲在学校领奖的照片,有他家人在镜头前悲痛欲绝的画面..….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放大、缩小。她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每一张照片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模糊的背景细节。一种冰冷的直觉驱使着她。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一张照片。是李哲失踪后不久记者拍摄的寻找线索的呼吁画面。背景似乎是某个社区公告栏的角落,光线昏暗,画面边缘有些模糊。就在那模糊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半倚在墙边的身影。
林晚的心跳骤然停止!
她屏住呼吸,将那张照片放到最大。像素拉伸到极限,画面变得粗糙模糊,布满马赛克。但那个角落里的身影轮廓却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影!身形挺拔,站姿似乎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属于运动员的放松感。他穿着当时流行的运动外套,微微低着头。最关键的!是他的左手!那只手似乎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但露出的手腕部位,赫然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
绷带!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台球厅!那个瘸腿老板!他那条扭曲变形的右腿!还有他拄着拐杖时,左手手腕上…..那常年缠绕着的、洗得发灰的、厚厚的白色绷带!虽然照片里的人年轻许多,站得笔直,但那绷带的位置、那缠绕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毒蛇般从记忆的深渊中嘶嘶作响地钻出--张强!新闻里提到过!当年的全市高中生台球大赛亚军!一个同样天赋卓绝、却在决赛中以微弱差距输给黑马、屈居第二的少年!据说那次失利后,他意志消沉,不久后更遭遇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导致右腿残疾,彻底断送了体育生涯,从此销声匿迹….…
是他!绝对是他!张强!那个台球厅的瘸腿老板!
十年前失踪的奥数冠军李哲……十年前因意外断送前程的台球亚军张强…….那间诡异的、能吞噬人的台球厅.….…..那颗渗血的黑八球……还有墙壁上那片如同活物般的暗红......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带着冰冷的恶意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视线仿佛穿透了黑暗的阻隔,落在那片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台】球【厅】\"招牌上。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包裹着她,但一种更强大的、近乎疯狂的决心,却在恐惧的冰层下熊熊燃烧起来。
那面墙!那面渗出污血的墙!它就在那里!它一定在诉说着什么?它一定..…藏着李哲消失十年的真相!也藏着陈默--甚至她自己--能否挣脱厄运的关键!
她没有时间了。
林晚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从书桌前弹起。恐惧的冰冷和决绝的火焰在她体内疯狂交织、撕扯。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远处投来的、微弱而浑浊的光,在房间里跌跌撞撞地翻找。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里面的杂物哗啦作响。她抓起一把沉甸甸的、父亲以前用来撬木箱的旧平口螺丝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硌着掌心。又胡乱扯过书桌旁挂着的一只老式帆布工具包,将螺丝刀塞了进去。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到窗台上那个积灰的旧手电筒,用力按了按开关,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柄摇摇欲坠的光之利剑。
她没有丝毫犹豫,拉开门,再次冲入了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城中村的夜晚,寂静得令人心慌。白天的喧嚣彻底死去,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更添荒凉。路灯大多损坏,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黄,将狭窄的巷子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错的、如同怪兽肠道般的空间。
垃圾腐败的酸臭和潮湿的霉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林晚奔跑着,帆布包在她身侧沉重地晃动,里面的螺丝刀和手电筒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巷子里的回音、她不敢停、不敢想,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灼热的念头在燃烧:那面墙!挖开它!
“【台】球【厅】”的招牌依旧亮着那点残缺的暗红,像黑暗中一只窥视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玻璃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死寂无声。林晚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割过喉咙。她侧耳倾听,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场诡异的闹剧从未发生过,整个球厅已经死去。
她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锁死了。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沿着墙根绕向球厅侧面。那里堆放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她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相对稳固的垃圾箱顶,手指扒住墙壁上方一扇狭窄的、布满油污的气窗边缘。
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边缘。林晚咬紧牙关,无视了那些锋利的玻璃渣可能划破手掌的痛楚,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帆布包沉重地拉扯着她,冰冷的螺丝刀柄隔着帆布硌着她的肋骨。粗糙的墙壁摩擦着她的校服和皮肤。
她终于爬了上去,像一条脱力的鱼,狼狈地翻过窗框,重重跌在球厅冰冷的水泥地上。
“咚!”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球厅里回荡,惊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她立刻蜷缩起身子,屏住呼吸,手电筒死死按在怀里,不敢让一丝光线泄露。黑暗中,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无限放大。
没有动静。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几乎要挣脱束缚。她颤抖着,慢慢将怀里的手电筒举了起来。
昏黄的光柱如同垂死者的视线,虚弱而摇晃地刺破了球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光柱首先扫过几张空荡荡的球台。墨绿色的台呢在光线下反射出油腻的光泽,像一片片凝固的、不祥的沼泽。角落里散落的空酒瓶、烟蒂,如同被遗弃的骸骨。
然后,光柱缓缓移动,如同探照灯般,最终定格在那面墙上--那颗吞噬了黑八球的底袋正后方的墙壁!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片暗红的“血渍\"”……它还在!
范围比她逃离时似乎扩大了一倍不止!颜色更深了,不再是凝固的暗红,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凝固半流动的质感,像一块巨大的、腐烂的、正在渗漏的伤口!边缘极其不规则,如同活物的触须般向四周的墙壁无声地蔓延、侵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混合着内脏深度腐败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毒瘴,在光柱掀起的尘埃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她的鼻腔,刺激得她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电光颤抖着,顺着那片不断蠕动、扩张的暗红边缘移动。
就在那片暗红的中心区域,在那片粘稠得如同血浆的物质覆盖之下....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不再是单纯的污渍或渗漏!那凸起的轮廓..….极其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形状!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瞬间冻结。恐惧像冰水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但那个念头--那个疯狂的、被无数恐怖碎片堆砌出来的念头一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挖开它!真相就在里面!陈默.……也许还有她自己……唯一的生机也在里面!
她颤抖着,一步一步,如同走向断头台的囚徒,向着那片蠕动的暗红墙壁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陷入冰冷的泥沼。每一步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就更浓烈一分。
终于,她站在了那面墙前。近在咫尺。那片暗红像一块巨大的、半腐烂的肉块覆盖在墙皮上,还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着。那股恶臭几乎让她晕厥。光柱下,那暗红中心区域的凸起轮廓更加清晰了--那似乎..…是一个被挤压得变形的、模糊的人体上半身的轮廓!肩膀的线条,微微凹陷下去的胸口,甚至..…甚至那凸起物最上端,一个圆形的、微微隆起的部分...
林晚的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猛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刺耳无比。她抽出那把沉甸甸的平口螺丝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举起螺丝刀,锋利的尖端对准那片暗红下方、颜色相对浅淡一些的剥落墙皮。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破口而出。她知道一旦动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可能释放出无法想象的恐怖,也可能.…找到终结这一切的钥匙。
没有退路了!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崩溃的疯狂,她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螺丝刀狠狠刺向墙壁!
噗嗤!
一声沉闷、粘稠、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螺丝刀没有刺入坚硬的水泥,而是像刺进了一块腐烂多时的巨大海绵,毫无阻滞地深深没入!一股暗红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液体,如同脓血般,顺着螺丝刀的金属柄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林晚紧握刀柄的手!
那粘腻、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几乎要尖叫出声!
她强忍着剧烈的恶心和恐惧,双手死死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像撬动一块沉重的、腐朽的木板,狠狠向下划去!
嗤啦--!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一大片覆盖着暗红粘液的、早已变得如同湿透的纸板般酥软的墙皮被硬生生撬开、剥落!
簌簌的碎屑和粘稠的暗红液体一起落下。
一个洞口暴露在昏黄的手电光柱下!
洞口后面,不是预想中的砖块或水泥结构,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蠕动着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活物!像一团被强行压缩、塞入墙壁的、粘稠的黑色沥青,又像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在缓慢蠕动!洞口边缘,还粘连着丝丝缕缕暗红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物质。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块墙皮的剥落,一股强烈了十倍不止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和尸体深度腐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址从那个黑洞里喷涌而出!瞬间将林晚淹没!
“呕--!\"她再也无法抑制,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恶臭熏晕过去的瞬间--
“嗬嗬嗬...\"
那个声音!那个如同来自深水地狱、带着气泡破裂声的、非人的呻吟!
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近在咫尺!
它.……正是从那个刚刚被撬开的蠕动着黑暗的墙壁洞口里传出来的!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那个黑洞。
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如同垂死者最后的目光,颤抖着、固执地刺入那片粘稠蠕动的黑暗深处。
光线艰难地穿透那层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介质。它照出了某种…..轮廓。
光线似乎被那团粘稠的黑暗吸收、扭曲了大部分,只勉强勾勒出一些极其模糊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线条。
那不是砖块,不是水泥,也不是泥土。
那是一个..被挤压在逼仄空间里的……人形!
光线勾勒出一个侧躺蜷缩的姿态。弯曲的脊背轮廓,僵硬地蜷起的双腿,一只向前伸出的、扭曲变形的手臂.....那手臂的末端,五根枯槁如同鸟爪的手指,以一种极其痛苦的角度张开,死死地抠抓着周围同样被染成暗红色的、冰冷的水泥!
手电光颤抖着,艰难地向上移动。
光线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蜷缩人形的头部位置。
那里..…没有头发。只有一片同样被暗红污渍覆盖的、光秃秃的头皮轮廓。光线艰难地向上攀爬,掠过低垂的、深陷下去的眼窝阴影。
然后,林晚看到了!
就在那光秃秃的头颅侧面,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光线照亮了一小片皮肤!
那片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浸泡许久的、令人作呕的灰白色,毫无生气,像一块发霉的墙皮。而就在这片灰败的皮肤上,一个图案..…一个用某种深色物质烙印上去的、边缘模糊的图案,在手电光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数字。
一个扭曲的、边缘仿佛在缓慢燃烧的、带着无尽诅咒意味的阿拉伯数字--
“8”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然后猛地向深渊拖拽!
就在这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就在她即将尖叫出声的前一刹那:
“嗒.嚓..嗒 嚓”
那沉重、滞涩、如同生锈钝器拖行的脚步声,带着金属摩擦水泥地面的刺耳刮擦声,毫无征兆地从球厅最深、最浓的黑暗角落里响起!
一步一步,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无比清晰地向她靠近!
林晚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寸一寸地扭动脖颈。
昏黄的手电光柱,如同被无形的恐惧之手牵引着,颤抖着、缓慢地移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光柱的边缘,首先捕捉到的,是一根磨损得露出原木底色的拐杖头。它沉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闷响。
接着,是那条完全无法用力的如同破布般拖曳在地的右腿裤管,伴随着每一次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刮擦声。
光柱艰难地向上移动。
一条洗得发白、沾满不明污渍的旧裤子。
一件同样陈旧、袖口磨损的外套。
然后...…..是那只没有拄拐的手。那只手此刻正垂在身侧。枯瘦如同鹰爪的五指,正死死地攥着一个东西。
一个圆形的、光滑的、在昏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东西。
一颗球。
黑色的台球。纯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掉手电筒所有的光线球体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划痕,像无数道无法愈合的陈旧伤疤。而此刻,在光线下,那些划痕深处,正隐隐地、如同活物呼吸般,透出一种极其不祥的、粘稠的暗红光泽!
正是那颗.….吞噬了陈默灵魂、渗出了墙壁污血的黑八球!
光柱终于,颤抖着,攀上了来人的脸。
那张脸,隐在光柱边缘浓重的阴影里,沟壑纵横如同干涸的河床。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无光的黑洞。而此刻,那黑洞般的眼睛深处,正燃烧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度疲惫、深入骨髓的疯狂,以及一种令人血液决结的、冰冷彻骨的.…贪婪!
如同饿鬼看到了久违的血食!
老板--张强--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他那只攥着黑八球的枯手,极其缓慢地抬起,将那颗散发着不祥暗红光泽的球体,如同献祭般,递向光柱中心、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林晚。
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生锈铁皮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韵律,在充满血腥恶臭的死寂球厅里,一字一顿地响起:
“该…你了。\"
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粘腻感,钻进林晚的耳朵,缠绕上她的心脏。那颗黑球在昏光下如同活物,表面的划痕深处,暗红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血浆在缓缓脉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恶意。
墙壁上那个黑洞里,李哲那具被挤压变形的尸骸轮廓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头颅侧面那个烙印般的黑色“8”字,如同恶糜的印章,刺痛了林晚的双眼。那“嗬嗬”的水底呻吟似乎更加清晰了,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诅咒,从洞中幽幽飘出。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林晚的四肢百骸。她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之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那颗越来越近的黑八球,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微型黑洞,要将她连同灵魂一起吸进去、碾碎!
就在张强那只枯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
林晚眼角的余光猛地扫过张强拄着拐杖的左手手腕!那缠绕着厚厚的、洗得发灰的白色绷带!
绷带!新闻照片!十年前那个倚在公告栏旁的年轻身影!手腕上同样的绷带!
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脑海--张强!那个十年前输掉台球决赛的亚军!那个被命运碾碎、从此活在阴影里的瘸子!
“张强!\"林晚用尽全身力气,从几乎被冻结的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带着哭腔和豁出去一切的名字。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张强那张死水般的脸上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他递球的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珠里那疯狂燃烧的贪婪火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熄灭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早已腐朽的灵魂上!
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扭曲,那无声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变成一种极其怪诞、极其痛苦的痉挛。在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被这个名字刺痛了最隐秘、最溃烂的伤口。他佝偻的身体甚至晃了一下,全靠拐杖死死撑住才没有倒下。
就是现在!
林晚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刚才挖墙时沾染的、尚未干涸的粘稠污血带来的冰冷触感。她甚至没有思考,那只沾满了腥臭粘液和暗红污迹的手,像一条受惊的毒蛇,猛地向前一探!
她没有去碰那颗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黑八球!
而是狠狠一把,死死攥住了张强那只递球的、枯槁的右手手腕!
冰冷!僵硬!如同握着一截在冰窖里冻了千年的枯骨!
“呃啊--!”一声非人的、混合着剧痛、惊愕和更深沉恐惧的嘶吼,猛地从张强扭曲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尖利刺耳,完全不似人声!
就在林晚的手掌与张强手腕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晚掌心那些暗红的、来自李哲尸骸墙壁的污血,仿佛遇到了某的种催化剂,瞬间变得滚烫!一股灼烧般的剧痛从接触点传来,但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掌里那些粘稠的污血,正疯狂地、贪婪地沿着张强枯槁手臂的皮肤向上蔓延!像无数条饥饿的、暗红色的血管!
与此同时,张强手中那颗原本散发着暗红光泽的黑八球,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能量,表面的光泽骤然黯淡下去!那些如同活物般脉动的暗红纹路,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蛆虫,疯狂地扭曲、收缩!球体本身仿佛失去了支撑,变得冰冷死寂,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龟裂!
“不!不可能!!\"张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根基被撼动的、灭顶的恐惧。他想挣脱,但林晚那只沾满污血的手,此刻却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像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腕!那暗红的污血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正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肤竟发出“滋滋”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般的细微声响!
\"是你!是你杀了他!李哲!你把他砌进了墙里!”林晚嘶声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撕裂,“你用那颗球!吸走了他的脑子!他的天赋!对不对?!\"她另一只握着螺丝刀的手,不知何时也沾满了污血,此刻正剧烈颤抖着指向墙壁上那个黑洞,指向李哲尸骸头颅侧面那个黑色的“8”字烙印!
张强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一颤!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墙壁黑洞里那个模糊的“8”字烙印,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颗光泽尽失、正在无声龟裂的黑八球。那球体表面,道细微的裂缝,正无声地蔓延开来,裂缝深处,不再是深邃的黑暗,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脓血!
“天赋.……..我的天赋.……\"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一种终于被揭穿的、迟来的绝望,“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赢我?!一次……就一次!只要一次……那本该是我的!我的冠军!我的未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晚,那眼神里最后的疯狂如同回光返照,“你以为……你沾上那点脏血.……就能赢?!蠢货!这球.…..吸了十年的'养分’!它早就.….早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颗被他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黑八球,在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与林晚污血的诡异对抗中,表面的龟裂骤然加剧!
咔嚓!
一声清脆、冰冷、如同坚冰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球厅里炸开!
那颗象征着诅咒和掠夺的黑八球,在张强和林晚的目光注视下,从中心那道最深的裂缝处彻底崩裂开来!
没有预想中的碎片飞溅。
裂开的球体内部,并非空腔,而是……一团无法形容的、粘稠蠕动的、如同活体组织的暗红色物质!它像一颗被强行剥离出来的、巨大而畸变的心脏,表面布满了粗大虬结的、深紫色的血管脉络,此刻正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微弱地搏动着!一股比墙壁污血浓烈百倍的、混合着极致血腥、内脏腐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被扭曲消融的恶臭,如同引爆了一颗腐烂炸弹,瞬间从裂开的球体中喷薄而出。
“呃……嗬.…\"张强的眼睛瞬间瞪到极限,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死死盯着球中那团搏动的暗红物质,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扭曲成一张真正的鬼脸!他那只被林晚抓住的手腕,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鼓胀、扭动,颜色迅速变成可怖的青黑色!那暗红的污血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肘部!
“反.....反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它..…它饿.……它要……新的…”
话音未落,那团从黑八球中暴露出来的、搏动着的暗红物质,仿佛嗅到了更近、更鲜活的气息,表面几根粗大的深紫色血管猛地绷紧、伸长!如同活化的毒蛇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进了张强那只握着碎球的枯槁手掌!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惨叫从张强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的身体如同通了高压电般疯狂地抽搐、痉挛!佝偻的脊背反弓成一个可怕的弧度!那只被血管触手扎入的手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仿佛生命力正被疯狂抽吸!深紫色的血管纹路顺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肉塌陷,骨骼的轮廓狰狞地凸显出来!
更恐怖的是,墙壁上那片巨大的、覆盖着李哲尸骸的暗红血渍,仿佛与那团搏动的物质产生了共鸣!它剧烈地翻腾、蠕动起来,边缘如同活物的触须般猛地伸张,狠狠卷向正在被抽吸的张强!
“不!不!是我的!我的力量!还给我!!\"张强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语无伦次的嚎叫,声音却迅速被淹没在血肉被强行拉扯、撕裂的粘稠声响中。
暗红的血渍触须缠住了他的腰他的腿、他拄着拐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向那片蠕动的墙壁拖拽过去!
“砰!\"一声闷响,张强的身体重重撞在墙上,就在李哲尸骸所在的那个黑洞旁边!墙壁上暗红的血渍如同饥饿的史莱姆,瞬间包裹上来,覆盖了他的挣扎、吞噬、他的惨叫。
嗤啦...嗤啦...
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强行挤压、碾碎的声音,伴随着粘稠液体被搅动的咕噜声,从墙壁内部沉闷地传来。
墙壁剧烈地蠕动着、起伏着如同一个正在消化猎物的巨大胃袋。那暗红的颜色更加深沉、粘稠,面积再次疯狂扩张。李哲尸骸的轮廓,和张强被强行挤压进去的、还在疯狂抽搐挣扎的新轮廓,在暗红的覆盖下模糊地重叠、扭曲、融合在一起.…..
那颗碎裂的黑八球,连同里面那团搏动着的暗红核心物质,在张强被拖走的瞬间,如同失去了宿主的寄生虫,滚落在地。但刚一接触冰冷的水泥地面,那团搏动的暗红物质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水母,迅速失去了活力,颜色变得灰败,表面虬结的血管脉络也迅速枯萎、干瘪下去。几秒钟后,它连同碎裂的球壳一起,化作了一小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的暗红色泥浆,再无任何生机。
林晚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眼前发生的一切超越了噩梦的极限。她亲眼目睹了诅咒的实体,目睹了掠夺者的最终反噬。墙壁上那片剧烈蠕动、融合着两个扭曲人形的巨大暗红区域,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绝望的气息。
她沾满污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掌心那几道暗红色的纹路在张强被吞噬、黑八球崩毁的瞬间,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阴影,迅速地变淡、褪色,最终消失不见。一股沉重的疲惫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墙壁的蠕动终于平息下来。那片巨大的暗红血渍如同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颜色开始变得黯淡、凝固,如同真正的、干涸了很久的血痂。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似乎淡去了一些,被一种更深的、尘埃落定的死寂所取代。
墙壁上,只剩下一个更大、更扭曲的、覆盖着厚厚暗红“血痂”的凸起轮廓,像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埋葬的罪恶和绝望。李哲头颅侧面那个黑色的“8”字烙印,也彻底被掩盖在厚厚的污秽之下。
球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林晚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再次亮起,虚弱地扫过这片刚刚吞噬了疯狂与诅咒的地狱。
光柱落在墙角。那里,一个人影蜷缩着。
陈默。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或者一直醒着。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他的眼睛死死闭着,仿佛只要睁开,就会再次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林晚的心猛地一痛。她艰难地挪动身体,爬到他身边。沾着污血的手,颤抖着,轻轻放在陈默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陈默.……”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结束了……都结束了……”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呜咽声停止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林晚的脸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丝茫然,随即,如同迷雾被阳光刺破,一丝微弱的光亮,一点属于“陈默”的熟悉感,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挣扎着浮现出来。
\"……晚……晚晚?\"他嘶哑地、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是我。”林晚用力点头,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滚落下来“没事了…….我们...回家。”
陈默怔怔地看着她,又茫然地环顾四周。昏黄的光线下,墙壁上那片巨大的、凝固的暗红“血痂”、几张破旧的球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腥臭……这一切都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噩梦。他的身体又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被掏空的虚弱。
“那颗球.…”\"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残留的惊悸,“它..…它在叫我.…….它说……它能让我变得.……像李哲一样厉害..….只要.…….赢.…”
林晚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那不是力量,陈默,“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定和痛楚,“那是诅咒。是张强偷来的、沾满了血的东西。你看他……\"她指向那片暗红的墙壁,“他最后得到了什么?”
陈默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墙上那个巨大的、扭曲的“伤疤”上。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迷茫被深深的恐惧和.…一丝明悟所取代。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反握紧了林晚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回家.…\"他低低地重复着,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两个从战场废墟中爬出来的幸存者,踉踉跄跄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林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天才与疯子的墙壁,目光扫过地上那滩已经干涸发黑的、黑八球的残骸。
那颗象征捷径与掠夺的黑球,最终化为了一滩无意义的污秽。
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玻璃门,外面依旧是沉沉的夜,但城中村污浊的空气,此刻吸入肺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冽。天边最深的黑暗已经褪去,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
一个月后。
省重点高中的布告栏前,人头攒动。刚刚张贴出来的全市高三第一次模拟考红榜,鲜红的纸张映着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的脸。
林晚站在人群外围,没有挤进去。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榜单最上方那个熟悉的名字--陈默。旁边标注的分数,耀眼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和惊叹“陈默?他不是之前.…”
“听说请了一个月病假?回来直接起飞了?”
“这分数……逆天了啊!”
陈默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没有了往日的浮躁和那种被无形之物追逐的惶惑。他走到林晚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林晚抬头看他,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她自己的名字在榜单中游的位置,不算顶尖,但足够扎实。每一分,都是她在无数个台灯下,咬着笔杆,一点一滴啃下来的。
“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
陈默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很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但是……很踏实。像踩着地,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干净,仿佛从未沾染过任何不祥之物。那场噩梦般的经历,如同被强行剥离的污垢,虽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印记,却也彻底洗去了那颗妄图吞噬他的毒种。他不再要那颗虚假的,沾满鲜血的“黑八球”来证明什么。他需要的,是像此刻脚下坚实的土地、是像身边这个陪他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女孩一样,真实而笃定的存在。
林晚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和他一起望向那片阳光下的操场。那里有汗水、有奔跑、有跌倒、有再爬起。没有捷径,没有不劳而获的力量,只有日复一日的跋涉,如同台球桌上那颗白球,需要无数次精准而耐心的碰撞,才能最终抵达目标。
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掠夺和诅咒获得。它深埋在每一次跌倒后爬起的勇气里,在每一个枯燥公式背后的坚持里,在认清自身局限后依然选择前行的脚步里。
那间弥漫着血腥与诅咒的破败台球厅,那面吞噬了贪婪与绝望的墙壁,最终化为警钟,在他们灵魂深处长鸣------
人生没有一杆进洞的黑八奇迹。命运的球台前,唯有握紧属于自己的球杆,看清脚下的路,屏息,凝神,然后,稳稳击出那一步一个脚印的、通往未来的真实轨迹。那颗象征着捷径与诱惑的'黑八',最终只会化为禁锢灵魂的墓碑。
而真正的胜利,永远属于那些敢于直视深渊,却依然选择在阳光下,一步一个脚印丈量征途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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