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血渍未干,岭南诸将各怀鬼胎。
都尉赵元奎率七名心腹将领跪在陈锋案前:
“末将等愿献兵符,解甲归田!”
案后陈锋把玩着靛羽箭头,头也不抬:
“岭南正值用人之际,诸位何出此言?”
当夜,七道黑影悄无声息翻入王府高墙。
寒光直刺床榻瞬间,陈锋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赵都尉派你们来送死,可有遗言交代?”
岭南大营校场上那片泼墨般的深褐色血渍,在晨光里蒸腾着刺鼻的铁锈气味。风卷过空旷的场地,带起细微的尘土,却怎么也吹不散那股萦绕在每一个岭南府兵鼻尖、肺腑乃至骨髓里的血腥气。昨日的血色审判,如同最沉重的烙印,深深烫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上。万余名府兵在各自营区沉默地操练着,往日里那些散漫的抱怨、偷懒的小动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恐惧强压出来的、近乎僵硬的整齐动作。皮靴踏地的声音沉闷而密集,兵器挥动的破空声带着刻意为之的狠厉,整个大营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压抑。
玄甲军的黑色身影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沉默地分散在营区各处。他们并不直接参与操练,只是伫立着,覆面铁盔下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扫过每一个士兵的动作。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呵斥都更有效,让这些侥幸未被清洗的府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中军主帐内,气氛却比外面的操练场更加凝滞。陈锋端坐主位,面前巨大的岭南山川舆图铺展开来,上面用朱砂醒目地标注着几处关隘和驻军点。雷豹按刀侍立在他身后,如同铁铸的雕像。下首两侧,稀稀落落坐着十余名岭南本地将领。这些人是昨日那场清洗后硕果仅存的军官,品级多在都尉、校尉之间。他们个个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脸色却都异常难看,或苍白如纸,或铁青僵硬,目光低垂,不敢与主位上的年轻藩王有丝毫接触,仿佛那目光是烧红的烙铁。
沉默在帐内发酵,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只有帐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声和众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坐在左侧首位的岭南老牌都尉赵元奎动了。他身形魁梧,满脸虬髯,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挣扎着离开座位,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一跪仿佛是个信号,他身后七名心腹将领也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跟着跪倒一片。
“王……王爷!”赵元魁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颤抖,“末将……末将等无能!治军无方,驭下不严,致使军纪败坏,营中蠹虫丛生,竟至于……至于勾结蛮族,祸乱岭南!”他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末将等……罪该万死!无颜再居其位,统率将士!恳请王爷……允准末将等……献出兵符,解甲归田!”
“恳请王爷允准!”其余七名将领也齐声附和,额头紧贴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帐内其他将领更是大气不敢出,整个空间只剩下赵元魁等人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陈锋的目光终于从舆图上移开,缓缓落在面前这群跪伏的身影上。他手里把玩着一支尾部染着诡异靛蓝色翎羽的短箭,正是黑风寨后缴获的那支蛮族靛羽部信物。冰凉的箭杆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巧地翻转,箭簇的寒光偶尔闪过他深邃的眼眸。
“解甲归田?”陈锋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岭南正值多事之秋,蛮族靛羽部蠢蠢欲动,边境烽烟未熄。”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舆图上一处靠近南疆的关隘,“正是用人之际。诸位皆是军中宿将,熟悉岭南地理民情,此时请辞……”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赵元魁瞬间绷紧的后颈,“是何道理?莫非,是觉得本王手段酷烈,心中不服?还是……另有隐情?”
最后四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针,轻轻巧巧地扎进赵元魁的心窝。他身体猛地一颤,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伏在地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地面。
“末将不敢!绝无此意!”赵元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惊恐,“王爷整肃军纪,雷霆手段,乃是为岭南长治久安!末将等……只……只是深感愧疚惶恐,无地自容,才……才出此下策!绝非对王爷有丝毫不敬!”
“是吗?”陈锋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他放下那支靛羽箭,指尖在舆图上缓缓划过,“赵都尉,你在虎跳峡驻防多少年了?”
“回……回王爷,十……十二年。”赵元魁声音发颤。
“十二年。”陈锋微微颔首,“虎跳峡乃岭南门户,咽喉之地。此地驻防将领,责任重大。”他的目光抬起,如同两盏幽深的寒灯,锁定了赵元魁,“你既请辞,本王自然允准。不过,需待交接完毕,新将熟悉防务之后。在此之前,虎跳峡防务,仍由你暂代。若有半分差池……”陈锋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寒风席卷帐内,“军法无情!”
赵元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恐惧,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怨毒。暂代?这分明是缓兵之计,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在陈锋那毫无温度的目光逼视下,终究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颓然垂下头:“末……末将……遵命!”
其余七名请辞将领更是面如死灰,连头都不敢抬。
“都起来吧。”陈锋挥了挥手,仿佛刚才那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军务繁重,各司其职。本王只看结果,不听虚言。退下。”
“末将告退!”将领们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躬身行礼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压抑得让人窒息的主帐。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岭南王府。白日里肃杀的军营气息被隔在高墙之外,王府内苑显得格外静谧。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吝啬地透下几缕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亭台楼阁的模糊轮廓。巡逻的玄甲军士脚步放得极轻,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只有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手。
王府深处,陈锋所居的主院书房内,灯火早已熄灭,一片死寂。雕花木门紧闭,窗棂内垂着厚重的帘幕,不透一丝光亮,仿佛主人早已安寝。
三更梆子声遥遥传来,带着一丝凄清。
七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王府后院的高墙之下。他们动作迅捷如狸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便默契地同时发力!足尖在墙壁上几点,身形借力拔起,双手如钩,悄无声息地攀上丈许高的墙头,随即又如羽毛般轻盈地落入院内,落地无声。
他们对王府内部的路径似乎异常熟悉,避开几队间隔固定的巡逻哨,如同滑溜的泥鳅在阴影和假山亭榭间穿行,目标明确地直扑主院。沿途的几处明暗哨点,在他们精准而狠辣的偷袭下,连示警声都未能发出,便已软倒在地,咽喉或心口要害处,多了一道细窄致命的伤口,鲜血无声地渗入冰冷的石板缝隙。
主院书房的门窗紧闭。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留在院中望风警戒,另外五人如同壁虎般无声地贴上墙壁,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一根细长的铜管,小心翼翼地插入窗棂缝隙,轻轻吹入一缕无色无味的迷烟。等待片刻,另一人用薄如柳叶的利刃熟练地挑开内闩。
“吱呀——”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细不可闻的摩擦声响起,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五道黑影如同毒蛇出洞,瞬间闪身而入!动作迅捷而精准,直扑内室那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床榻帷幔低垂,隐约可见里面隆起的被褥轮廓。
寒光乍现!
五柄淬毒的短匕,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嘶鸣,从五个刁钻狠毒的角度——咽喉、心口、腰腹、后心、太阳穴——同时刺出!快!狠!准!务求一击必杀,绝不给目标任何反应的机会!
锋利的匕尖刺破锦被,深深扎入被褥之中,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然而,预料中利刃入肉的阻滞感和目标濒死的闷哼并未传来。匕首刺入的触感异常松软——里面根本没有人!
五名刺客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从他们脚底瞬间窜上脊背!
“赵都尉派你们来送死,可有遗言交代?”
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突兀地从他们头顶的房梁阴影处传来!
五名刺客骇然抬头!
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横梁之上。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的缝隙,勉强勾勒出陈锋那张年轻而冷峻的脸庞。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映月,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动手!”为首刺客从惊骇中回神,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手中淬毒的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乌光,直射梁上的陈锋!同时身体向后急退,另外四名刺客也瞬间反应过来,两人扬手甩出飞镖,两人则猛蹬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向梁柱,手中短刃直取陈锋下盘!
配合默契,攻守兼备,封死了陈锋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面对这上下交攻、歹毒致命的围杀,陈锋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冷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闪避。
就在匕首即将射中面门的刹那,陈锋左手快如幻影般探出,五指精准地扣住了那柄匕首的刀柄!同时,他右足在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失去重量般向下飘落,正好避开了那两枚呼啸而至的飞镖!身体下落的过程中,他左手反握匕首,顺势向下狠狠一划!
“嗤啦!”
一道乌光闪过!
一名正扑向梁柱、试图攻击他下盘的刺客,身形猛然顿住!他双手还保持着前扑握刀的姿势,脖颈处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下一刻,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他瞪大了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软软地栽倒在地。
陈锋飘然落地,落点正好在另外两名扑来的刺客之间。落地无声,如同秋叶。
那两名刺客一击落空,又见同伴瞬间毙命,凶性彻底被激发!一人怒吼着,手中短刃带着恶风直刺陈锋肋下!另一人则矮身横扫,匕首削向陈锋脚踝!角度刁钻狠辣!
陈锋身体如同风中细柳,以毫厘之差侧身避开了肋下致命的一刺,同时右足闪电般抬起,精准地踩向那横扫脚踝的匕首!
“铛!”一声脆响!
那刺客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匕首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匕首脱手飞出!他惊骇欲绝,刚想后退,陈锋踩下的右脚如同毒蛇出洞,顺势一记凌厉的弹踢,正中他胸口!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刺客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身体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书房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不活了。
最后一名刺客见电光石火间三名同伴一死一重伤,心胆俱裂!他再无战意,猛地转身就想夺门而逃!
陈锋眼中寒光一闪,左手一直反握着的那柄夺来的淬毒匕首,如同黑色的闪电脱手飞出!
“噗!”
匕首精准无比地从那刺客的后心没入,透胸而出!刺客前冲的身体猛地一僵,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的那截染血的乌黑匕尖,随即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书房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地上四具迅速冰冷的尸体。陈锋站在血泊边缘,青色劲装上纤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兔起鹘落、凶险万分的搏杀与他无关。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那扇被打开的房门上。
院中望风的两名刺客早已被书房内传出的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声惊呆了!他们透过敞开的房门,清晰地看到了里面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和那个如同杀神般伫立的身影。
“撤!”两人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怪叫一声,分头朝着不同的方向亡命逃窜!
然而,他们刚窜出几步——
“嗖!嗖!”
两道锐利的破空声撕裂夜幕!
两支尾部带着玄甲军特有黑色翎羽的弩箭,如同索命的毒蛇,从院墙阴影和假山后无声射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两名刺客的后心!
两人身形猛地一滞,扑倒在地,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雷豹魁梧的身影从假山后转出,手中端着还在冒着青烟的劲弩。赵虎则从另一侧的墙根阴影中现身,手中弩机同样指向下方。几名玄甲锐士迅速上前,检查刺客尸体,清理现场。
雷豹大步走到书房门口,看着里面血腥的场景和陈锋平静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敬畏:“王爷,七人,全灭。院内暗哨清理干净,未惊动府外。”
陈锋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看到了虎跳峡的方向。赵元魁……果然狗急跳墙了。
“备马。”陈锋的声音冰冷如铁,“点一百玄甲亲卫,随本王去虎跳峡大营。”
“现在?”雷豹微愕。
“现在。”陈锋的语气不容置疑,“赵都尉既然给本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本王岂能不亲自登门,好好‘答谢’?”
夜色如墨,岭南王府的侧门悄然打开。陈锋一马当先,青色劲装在黑暗中如同幽灵。身后,一百名玄甲亲卫如同沉默的铁流,无声地涌出王府,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青石街道上只发出沉闷的微响,如同死神临近的鼓点,朝着虎跳峡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陈锋率队离开王府不到半个时辰,一道略显仓惶的身影,趁着夜色遮掩,悄悄来到了王府后角门。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急促地叩响了门环。
守门的玄甲军士早已得到吩咐,无声地打开一道缝隙。
来人正是岭南军中的另一名校尉,沈重山。他白日里在军帐中目睹了一切,此刻脸色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我……我要见王爷!”沈重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有……有赵元魁勾结靛羽蛮部、意图献关投敌的铁证!还有……还有他今夜派死士行刺王爷的谋划!他……他疯了!他想拉整个虎跳峡大营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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