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进了厨房，灶台边的柴火堆得整整齐齐。
她挽起袖子，先往锅里添了瓢水，蹲下身划火柴引燃灶膛里的干草。
火苗“噼啪”舔着木柴，映得她脸颊暖融融的。
案板上还放着早上和好的面团，她打算蒸几锅馒头，再炒个萝卜干炒腊肉——傅逸这几天住家里，总不能顿顿让他啃窝头。
院儿里，傅逸蹲在竹筐边，看着小白蜷在棉絮里打盹，大胖橘守在旁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筐沿。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白温热的耳朵，心里却慢慢浮出个念头：
他在杏花村已经住了些日子，眼下小白的病也好了大半，叶家人待他亲厚，可总不能一直叨扰。
城里还有爸妈等着他，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
他抬头望了眼厨房的方向，烟囱里正飘出淡青色的烟，隐约能听见叶蓁蓁搅动锅铲的声音。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慢慢走到厨房门口。
门框上挂着串红辣椒，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亮得晃眼。
“蓁蓁。”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叶蓁蓁正翻着锅里的馒头，闻言回头，额前的碎发沾了点水汽：“怎么了？”
“我……”傅逸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指尖上，“我想了想，明天打算回城里了。这些天，多谢你们家照顾。”
锅里的蒸汽往上冒，模糊了叶蓁蓁的表情。
她顿了顿，把最后一个馒头放进蒸笼，盖上盖子，才转过身：“要走了啊？”
“嗯，家里还有事。”傅逸看着她，“小白……”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叶蓁蓁打断他，从灶台上拿起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城里路远，你路上小心点。天冷了，记得多穿件衣裳。”
她说话时，眼神落在他的袖口上——昨天帮着挑水时，袖口磨破了个小口子。
傅逸心里一暖，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叫他“傅同志”，就像此刻，自然得像叫了许多年。
“好。”他应着，目光没移开，“那我……明天一早就走。”
“嗯。”叶蓁蓁点点头，转身又去看灶台，声音轻得像被蒸汽裹住，“到了城里，给家里报个平安。”
傅逸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被灶台的火光映得明明灭灭。
直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才轻轻退了出去。
是李秀兰和叶家三兄弟下工回来了。
李秀兰肩上扛着锄头，叶卫华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从山上摘来的野果，叶卫东和叶卫诚在后面，嘴里还聊着地里的事。
“爹、小妹～我们回来了！”叶卫东嗓门大，一进院就喊。
叶全国放下手里的草绳，笑着起身：“快洗手，蓁蓁蒸了馒头，还有腊肉。”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
李秀兰帮着端菜，叶卫东抢着去拿碗筷，叶卫华蹲在竹筐边逗小白，见它精神好了，乐呵呵地戳了戳它的耳朵：“这小东西，命还挺硬。”
饭桌上，馒头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
叶蓁蓁给李秀兰夹了块腊肉，才把今天的事说了说：“……王大夫给小白扎了针，开了药，现在好多了。对了三哥，”她看向叶卫华，“我今天问王大夫收不收徒弟，他说学医苦，前两年收的徒弟没熬住，现在懒得收了。”
叶卫华正扒着饭，闻言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萝卜干：“我就说我那点能耐是瞎琢磨，人家正经大夫哪能看得上。”他语气里带着自嘲，好像真把这当成个玩笑。
叶蓁蓁却知道，他低头时，那失落的神情是掩盖不住的。她放下筷子，认真道：“王大夫没说死，他就是怕徒弟熬不住。三哥，明天我陪你去趟王家村，你跟他说说你的心思，说不定他就松口了呢？”
叶卫华手里的筷子猛地一沉，碗沿磕在桌上，发出轻响。
他抬起头，眼里有点慌，又有点亮，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我……我去干啥？人家都说了懒得收了。”
“去试试嘛。”叶蓁蓁看着他，“你从小就喜欢草药，后山的草你认全了，旧医书都翻烂了，王大夫要是知道你上心，肯定愿意教。”
叶卫华没说话，只是扒饭的速度慢了。
嘴里的馒头好像没了味道，心里却像揣了团火，烧得他指尖都有点麻。
他想学医，想了多少年了？从小时候见着村里的李大夫给人看病，他就蹲在旁边看，回家后把娘的缝衣针当银针，把后院的草当草药，被爹骂“不务正业”，他就偷偷藏在被子里看医书。
他总自嘲“瞎琢磨”，可谁知道，他夜里做梦都在认药草。
现在……真的有机会？
“对，老三，去试试！”李秀兰帮腔，往他碗里夹了块腊肉，“咱家人不笨，你肯学，肯定能学好！”
叶全国也点头：“王大夫是个实在人，你把你的心思跟他说说，哪怕先跟着捣药也行，以前是咱家穷，现在有了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叶卫东和叶卫城也跟着起哄：“老三要是成了大夫，以后咱村谁头疼脑热，不用跑远路了！”
叶卫华埋着头，嘴里的饭忽然香了。
他用力扒了一大口，馒头噎得他直瞪眼，叶蓁蓁赶紧递过一碗水。
他咕咚咕咚喝下去，抹了抹嘴，脸上有点红，却带着笑：“那……那明天就去试试？”
“这就对了！”叶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哥俩明天早下工，陪你去！”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叶卫华扒饭的速度快了，叶卫东和叶卫诚抢着夹腊肉，李秀兰笑着骂他们“没出息”，叶全国看着儿女们，端起碗喝了口粥，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叶蓁蓁看自家三哥坦然接受的样子，也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热闹劲儿还没过去，叶蓁蓁扒了两口饭，还是把傅逸要走的事说了：“对了爹，娘，傅……他明天要回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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