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利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观，车流如织。程宇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寂。他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目光落在远处，却没有焦点。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自从缓缓搬走后，这间原本就缺乏人气的办公室，似乎变得更加空旷冰冷。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但此刻，一种强烈的、无法排遣的空落感却紧紧攫住了他。
崔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程宇站在窗边的背影，脚步顿了一下。这段时间，程宇的状态他看在眼里。工作起来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程总，但私下里，那种沉默里压抑的烦躁和心不在焉，瞒不过他的眼睛。
“澳洲那边的补充协议发过来了，法务部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崔皓把文件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程宇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淡漠，走到桌前拿起文件，快速浏览起来。他的效率依旧很高，只是翻页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崔皓靠在桌边，双手抱胸，状似无意地开口：“昨天去四惠东那边办事，路过缓缓之前实习的那栋楼了。”
程宇翻页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啧，时间过得真快，小丫头片子都开学了吧？”崔皓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你说她那个性子，在学校里会不会被人欺负啊？看着就挺好骗的。”
“她没那么笨。”程宇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视线依旧落在文件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也是，傻人有傻福。”崔皓耸耸肩，话锋一转，“对了，听说最近有个叫余涵的小子，追她追得挺紧的？同班同学，近水楼台啊。”
程宇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尖在文件上洇开一小团墨迹。他蹙起眉，迅速将那份文件翻过一页，盖住了那点瑕疵。但周身的气压，却以崔皓能清晰感知到的速度，骤然降低。
“你听谁说的？”程宇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崔皓，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崔皓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还能有谁？符茯呗。那小丫头跟我吐槽，说缓缓不开窍，放着余涵那么个阳光帅哥不要，整天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谁。”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程宇瞬间变得更为深沉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不过符茯说，缓缓好像对那个余涵没啥感觉，就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愁得很。”
程宇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冷冽。他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尖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
“她的事，不用告诉我。”他淡淡地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行行行，我多嘴。”崔皓举手做投降状，心里却门儿清。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骗鬼呢？他拿起程宇签好字的文件，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状似随意地说：“对了，干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
程宇抬眸看他。
“她问我，缓缓那镯子戴着合不合适，她挺惦记那丫头的。我说，缓缓搬回学校了，干妈好像还挺失望的。”崔皓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宇一眼，拉开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程宇一人。他维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久久未动。崔皓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
符茯说她对余涵没感觉……
母亲惦记着她，关心镯子……
而她……魂不守舍？在想谁？
一个模糊却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随即又被更深的顾虑压了下去。她搬走时那条客气疏离的信息，至今没有回复。他该以什么立场去联系她？房东？同学？还是……那个让她困扰的、可能“管太多”的人？
他害怕自己再次的靠近，会成为她新的负担。更害怕得到的，是比沉默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明确的拒绝或疏远。那种可能性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失控的厌恶。
他烦躁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仿佛这样能缓解心口的窒闷。目光落在桌角那个不起眼的、装着旧手机的抽屉上。最终，他还是没有去动它。只是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却几乎从未有过对话的微信头像。
她的朋友圈更新了。几张照片：校园里金黄的银杏落叶，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配文：没有我做的好吃！），和符茯在操场夜跑的身影（配文：被金牛座强行拖出来燃烧卡路里！），还有一张是窗台上摆着的一小盆多肉（配文：新室友，请多关照！）。
照片里的她，笑容依旧明亮，带着属于校园的轻松和朝气。看起来……过得很好。
程宇的手指悬在点赞的图标上，久久没有落下。最终，他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一种混合着欣慰和更深刻失落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过得很好。没有他的“管束”和带来的“困扰”，她似乎更自在了。
这很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几天后，下午没课的缓缓正在图书馆赶实习报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添加好友的请求。备注很简单：【苏阿姨】。
缓缓的心猛地一跳。程妈妈？
她连忙通过申请。几乎是立刻，苏念凡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缓缓，我是苏阿姨。没打扰你上课吧？】
【没有的，阿姨，下午没课，我在图书馆呢。】缓缓赶紧回复。
【那就好。阿姨就是想问问你，回学校一切都好吗？适应吗？阿宇那小子没欺负你吧？】后面跟着一个慈祥微笑的表情。
看着苏念凡关切的话语，缓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有些心虚。【阿姨，我挺好的，都适应。程宇他……没有欺负我，对我也很照顾。】她斟酌着用词。
【那就好。阿姨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对了，阿姨给你的镯子，戴着还习惯吗？】
来了……缓缓看着这个问题，指尖有些发凉。她该怎么说？说收起来了？那阿姨会不会误会她不喜欢或者嫌弃？说戴着？那要是以后见面……
犹豫间，苏念凡的下一条信息又到了：
【要是戴着不习惯或者觉得太贵重，收起来也没关系的，阿姨就是觉得那镯子衬你。别有什么负担，啊？】
苏念凡的体贴让缓缓眼眶微热。【谢谢阿姨，镯子我很喜欢，就是……就是平时上课怕磕碰，我收起来了，很小心地保管着呢。】她选择说了实话。
【收着就好，收着就好。】苏念凡似乎松了口气，【对了缓缓，下个月中旬是阿宇外公的忌日，我们要回老家一趟。阿宇他……他爸爸工作忙走不开，就我们娘俩回去，怪冷清的。阿姨想着，你老家离那边也不远，要是学校方便的话，能不能陪阿姨回去看看？也当散散心。阿姨知道你是个念旧的好孩子。】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陪程妈妈回老家？给程宇的外公扫墓？这……这关系是不是太亲近了？而且，这意味着要再次和程宇同行？
缓缓的心瞬间乱了。【阿姨，这……】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缓缓，你别有压力。阿姨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学业忙或者不方便，千万别勉强。】苏念凡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看着这条信息，缓缓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程妈妈对她一直那么好，像对待女儿一样。老人家只是想找个人陪陪，扫墓也是人之常情。她如果拒绝，似乎太不近人情了。而且……那个地方，是她和程宇共同的家乡，承载了他们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的交集。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我看看课程安排，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很乐意陪您回去。】缓缓最终还是心软了，回复了过去。
【太好了！谢谢你啊缓缓！阿姨等你消息！】苏念凡发来一个开心的表情。
结束对话，缓缓握着手机，心绪久久无法平静。程宇知道这件事吗？他会同意吗？他们之间现在这种尴尬又微妙的关系，一起回老家……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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