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暖橙色的余晖并未给冬日的街道带来温暖。
未消融的积雪凝成薄冰,在阳光的拥抱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仿若置身于冰晶世界。
仰头喝光易拉罐中的啤酒,迎着刺骨的寒风,乔雨曦微微眯了眯眼睛。
冰冷的啤酒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泛着苦涩,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终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程韶阳将手中空了的啤酒罐捏扁,随手胡乱扔在脚边,头轻靠在乔雨曦肩上,眼眶泛红。
两人已在露台上坐了半个小时了,虽然穿着厚外套,但仍冻得浑身发僵。
她们边说话边喝酒,脸颊透着红晕,眼神逐渐迷离。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散悲伤。
握住程韶阳冰冷的手,乔雨曦叹了口气,嗓音被冻到微微发颤。
“韶阳,你快回屋吧,别冻感冒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不会有事的。”
“不要,我哪都不去!”程韶阳撒娇般紧紧抱住乔雨曦,声音闷闷的,“我打算请几天假,好好陪陪你,你相信我,等熬过这段时期,你就释然了。”
“你别因为我影响工作,别忘了,我可是你见不到的人,不能让季璟泽生疑。”
“别忘了你姐妹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怎么可能被他跟踪而毫无察觉?”
“我真没事,我只是有点矛盾,我甚至还不知道能相信什么,根本不可能释怀……”
沮丧的低下头,乔雨曦吸了吸鼻子,只恨不得自己化作一团风,将烦恼远远甩在身后。
法医的鉴定报告显示,陈怡如是药物中毒身亡的,提取检验出的主要药物成分,是她生病后常吃的几种药。
遵医嘱按剂量服用不会出现差错,但报告显示,这些成分,明显过量。
现阶段无法确定,药物剂量上调,是陈怡如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陈怡如与病魔抗争的过程是艰辛且痛苦的,身体的疼痛常常让她彻夜难眠。
要说是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因难以忍受病痛折磨,过量服药,导致了悲剧,也合乎情理。
但若没有人做贼心虚,陈怡如不会被掩埋在山脚下,更不会出现失踪的局面。
警方认为,即便陈怡如是自杀,也肯定是有人在她死后,故意制造假象,扰乱视听。
至于原因,无人知晓,案件还在进一步侦查中。
乔雨曦坚信陈怡如不会自杀,更不可能提前与什么人做好约定,制造出失踪的状况。
抄袭事件风波早已平息,陈怡如做出这样的选择毫无意义,只要查出失踪这件事能让谁获利,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警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首要怀疑目标,还是乔振东和段玲。
程韶阳托朋友了解到,在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以后,警方第一时间将乔振东和段玲叫到了派出所。
经过问询和调查,这两人说话时神态慌张,但找不到任何实质性证据。
很明显,这两个人都有问题,找不到问题出在哪,确实很让人头痛。
只不过,从乔雨曦的角度来看,她才是整件事情中,最为难的一个。
在她童年的记忆中,乔振东与陈怡如是很恩爱的,她一度认为自己出生在了全世界最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温馨的氛围中,总是有些解释不通的奇怪之处。
乔振东和陈怡如在公司经营上的想法截然不同,可是他们从来不会因此发生争吵。
不高兴了,就不管对方的所作所为,事后再收拾烂摊子,分析利弊,又能和好如此。
还有就是,对待乔雨曦的教育,他们也持有不同看法。
陈怡如很强硬,在病倒之前,几乎完全将乔雨曦带在自己身边,这也是导致乔雨曦与乔振东关系生疏的主要原因。
乔雨曦认为,就算两人关系已经破裂,乔振东也不至于对陈怡如产生恨意。
毕竟是陈怡如带乔振东飞黄腾达的,但换个角度,也是乔振东为陈怡如带来了安稳生活。
他们各有各的难处,乔雨曦就像块夹心饼干,左右为难。
要同情陈怡如嫁错了人,就是与乔振东站在对立面。
虽然乔振东也给乔雨曦带来不少麻烦,但只要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好,乔雨曦就狠不下心来对他不管不顾。
如此一来,她就相当于是在同情乔振东,只是这样,她又会觉得陈怡如有点冤枉。
毕竟陈怡如什么都没做,还无缘无故替别人背负骂名,再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太可怜了。
两种情绪在乔雨曦脑海里吵个不停,让她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爆炸了。
像是猜出了乔雨曦心中所想,程韶阳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声音很轻。
“小曦,别被困在父母那一辈的感情纠葛里,他们的生活是自己选的,与你无关,如果你的家庭像我一样,就会明白我说这番话的意思,你没必要背负他们的重担。”
“我就是不知道,在明确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要怎么面对乔振东。”泪水濡湿了睫毛,乔雨曦声音哽咽,“哪怕告诉我,妈妈是在外出时遇到了劫匪,被意外杀害,都好过现在这个结果。”
“小曦……”
“我敢肯定,我对他没有恨,可我也说不上来,我对他产生了一种怎样的情绪。”
“你得振作起来,陈阿姨还在等你为她正名,我们要冷静下来,慢慢分析结果。”
说着,程韶阳强行拉着乔雨曦站了起来。
乔雨曦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推进了屋。
这是程韶阳第一次到乔雨曦的新家来做客,本来是想约在外面见面的,但情况复杂,程韶阳担心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又不想在电话里留下任何证据线索,便不管不顾的登了门。
见到程韶阳手里那一大袋子啤酒和零食,乔雨曦就知道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
只不过,她没想到会复杂到这种程度,让她连冷静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按着乔雨曦在沙发上坐下,程韶阳折返露台,收拾好一切,紧紧关上了门。
阳台门隔绝了屋外的冷风,身体被温暖的气息包裹,乔雨曦也渐渐缓过来了。
她深呼吸,疲倦的靠在沙发上,望向目露担忧神色的程韶阳,努力笑了笑。
“别担心,我就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小曦,其实我一直想问,陈阿姨的事情,季家人有可能参与其中吗?”
“都有可能,但他们直接害死我妈妈的可能性很低,间接的话,就要看他们的目的了,我甚至觉得,乔振东都不一定知晓内幕,段玲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最可怕的是人心。
当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那就会有无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像是下定了决心,乔雨曦忽然坐直身子,坚定的朝程韶阳点了点头。
“韶阳,璟泽那边的情况,我会让陆喆先帮我关注一下,麻烦你将精力转移到乔家,连乔雨柔也不能放过,我要掌握他们的动向,不能让我妈妈死的不明不白。”
“祖宗,我没有办法分身,只能一个一个慢慢来。”程韶阳举起双手做投向状,苦涩的笑了,“能不能先确定一个人,调查不出结果,我们再换一个?”
乔雨曦沉吟道:“那就从乔振东开始吧,我想知道,他和我妈妈的关系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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