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高强度侦察，像一台压榨机，几乎抽干了李舟的每一分精力。空军基地、首都防卫军司令部、伽梵防卫部大楼……一座座军事要地在他脑中被拆解成最原始、最细致的数据流。
当小队在午夜钻进一辆散发着浓郁鱼腥味的冷藏货车时，李舟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这辆车是拉希德准备的后手，证件齐全，线路刁钻，目标直指权力心脏——伽梵王宫。
“坐稳了，前面第一道岗。”拉希德的声音从驾驶室通过微型通讯器传来，冷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车厢里，黑暗而颠簸。李舟靠在冰冷的车壁上，太阳穴的血管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跳动。这次行动仓促，他没带海军科研基地特制的那种镇痛剂，久违的剧痛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反复扎进他的大脑皮层。
货车减速，停下。外面传来卫兵的盘问声，夹杂着拉希德沉稳的应答。
磐石挪了挪身体，用气声对旁边的蜂鸟说：“这味儿，别说警犬，生化部队来了都得戴三层防毒面具。不过确实安全。”蜂鸟没理他，只是将武器抱得更紧。
车厢的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手电光扫了进来。几个装满海鱼的泡沫箱挡在最外面，冲天的腥臭味让卫兵下意识地皱眉后退了一步。
“赶紧走！快点！后面的车还等着！”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
车门关上，货车再次启动。李涛看了一眼手表，对刚刚打开战术终端的魅影说：“我们只有四分钟的卸货时间。”
魅影点头，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蓄势待发。
李舟强行压下脑中的眩晕感，深吸一口冰冷腥臭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伽梵王宫，伽梵圣国的权力中枢，终于在他面前褪去了所有伪装。
如果说军事基地是一个精密模型，那王宫就是一个由能量、信息和无数防御矩阵交织而成的活体要塞。感知力穿透第一层三十米高的城墙时，李舟的身体就猛地一震。无人机枪塔、定向能武器塔台、全副武装的王宫卫队……无数致命的节点在他脑海中闪烁着红光，像一片沸腾的星云。
“王宫外庭……无人值守旋转机枪塔，一百二十座，全部在线，触发逻辑交叉，一旦开火就是屠宰场。坐标……”李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内廷议政层……四角定向能武器启动状态……卫队巡逻路线，交叉火力覆盖，无死角。”
货车在一个卸货平台停稳，引擎没有熄火。这就是他们的窗口期。
李舟的感知力已经穿透了最后一层防御，直抵最内庭核心的天穹宫。他“看”到了摄政王。那是一个穿着华丽军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一间奢华的办公室里，和三名肩扛将星的军官交谈。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扩大感知时。
“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李舟的鼻腔涌出，滴落在深色的作战服上。
“李舟！”李涛一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记录！”李舟甩开他的手，用嘶哑的嗓音低吼，“快！摄政王……理政在最中央的宫殿……卫队……卫队换防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前一片血红，声音断断续续，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魅影的键盘敲击声已经快到失真，仿佛要敲碎那块虚拟屏幕。
“够了！停止扫描！”李涛抓住他的肩膀，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扫描……完成……”李舟吐出最后几个字，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队长，数据已整合完毕。”魅影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撼，“《新象城防卫部署全图》……完成了。”
战术平板上，幽蓝色的三维地图闪烁着光芒。整座城市的军事力量，从一个士兵到一座基地，再到王宫中枢，都被赤裸裸地标注了出来，精确到每一个火力点和巡逻兵的换岗秒数。
“完工了！开车！”李涛对驾驶室吼道。
货车猛地一震，迅速驶离王宫区域，汇入城市的夜色车流。
冷藏车厢内，李舟被平放在地上，陷入深度昏迷。磐石充当临时医护，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队长，他的心跳和血压都在往下掉，生命体征很弱。”
李涛看着那份价值连城的地图，又看看生死未卜的李舟，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突然，拉希德的通讯接了进来：“我们要改道！前面b-7公路出现临时检查站，我们得绕行南边的‘高压区’。”
“高压区”？李涛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区域，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标注：军事禁区。
货车转向，驶入一条更加偏僻的道路。一小时后，一片令人压抑的建筑群出现在远方的视野中。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军事基地都更加森严，高耸的混凝土围墙上布满了电网和高压线圈，密集的了望塔如同噬人的眼瞳，沉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货车从外围驶过时，躺在地上的李舟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
一股股强烈的、混杂着绝望、愤怒与不甘的精神波动，像无形的海啸，冲刷着他仅存的意识。这股力量如此庞大，如此纯粹，甚至将他从昏迷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布满了血丝。
“那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片黑压压的建筑群方向。 他“看”到了，那不是什么军事基地，也不是工厂。
那是一座监狱。一座戒备等级最高的秘密监狱。
他的视线穿透厚重的混凝土墙，穿透冰冷的钢铁囚门，深入到最地下的监区。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些情报所示苍老而熟悉的面孔。那些出发前他在档案里看到过的，本该在摄政王上台后“殉国”或“失踪”的人物。
“是……是他们……”李舟的嘴唇翕动着，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拉希德的心脏上。
“伽梵的前国防大臣……”
“前财政大臣……”
“……还有……”
还没有等到他吐出下一个名字，李舟的头彻底垂了下去，身体一软，胸口再无起伏。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希望与绝望同时在李涛和拉希德的心头炸开。
拉希德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中的建筑，身体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以为早已逝去的忠诚与希望，此刻如火山般在他胸中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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