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引着沐云帆走出御花园时,暮色已浸透皇城的飞檐斗拱。廊下悬挂的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却照不进空气里愈发浓重的压抑。沐云帆走在前面,能清晰听见身后老太监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巡夜侍卫甲胄碰撞的脆响——那声音比寻常宫禁巡逻密集了三倍不止,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紧。
“沐将军,您看这驿馆还合心意?”福安推开朱漆大门时,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门两侧侍立的护卫。那是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卫士,腰间佩刀的刀柄上刻着苍狼图腾,正是萧北辰麾下苍狼卫的标志。沐云帆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扫过院内景致。
这座驿馆确实极尽奢华。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央凿着锦鲤池,假山堆叠得错落有致,廊下挂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灯,连檐角的铜铃都镀着一层薄金。可越是这般精致,越让沐云帆觉得脊背发凉——他征战南疆二十载,最懂反常即为妖的道理。京畿之地刚经历叛乱,寻常驿馆连守卫都比往日森严,这座专为他准备的别院却安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声响,仿佛整个院落都被隔绝在了皇城的喧嚣之外。
“有劳公公费心。”沐云帆拱手行礼,目光却掠过福安的肩膀落在远处院墙的阴影里。那里隐约有金属反光一闪而过,虽快得如同错觉,却逃不过他多年战场练就的锐眼。那是弩箭的箭镞,而且不止一处——从院门到正厅,至少有十处暗哨潜伏在暗处,每一个点位都能将他的动线牢牢锁定。
福安似乎没察觉他的审视,只躬着身递过一串铜钥匙:“陛下特意吩咐,将军此行辛苦,这几日可在驿馆好生歇息,三日后献俘仪式,自会有人来请。”说罢又挥了挥手,两名侍女端着茶水点心从偏厅走出,“若有任何需求,将军只需吩咐她们便是。”
待福安带着人离开,沐云帆才缓缓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走到锦鲤池边,假装观赏游鱼,实则用眼角余光丈量着院落的尺寸——从院门到正厅恰好一百五十步,从正厅到后院厢房亦是一百五十步。三百步的范围里,他至少捕捉到了十二处暗哨的气息,每一处都隐藏得极为隐蔽,若不是他曾在南疆雨林中与蛮族斥候周旋多年,根本无法察觉这些人的存在。
好生伺候?沐云帆低声重复着福安的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手拂过池边的垂柳,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叶片,突然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墨渊将苏知意的密信收入怀中时那了然的笑容。那时他便该明白,这位年轻帝王的热情从来都是裹着糖衣的利刃。
他转身走向正厅,刚踏入门槛便顿住了脚步。厅内的陈设看似寻常,可桌案上的茶杯摆放得过于规整,椅垫的褶皱都像是刻意抚平的,连墙上挂着的《大靖山河图》,卷轴末端的绳结都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死扣——那是苍狼卫用来标记已布防的暗号。沐云帆走到窗边,假装推开窗户透气,目光却快速扫过院墙外的树梢。那里果然架着一架重弩,弩箭正对着正厅的方向,箭槽里的箭羽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三百张弩……萧北辰倒是舍得下血本。沐云帆关上窗户,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他终于明白这座驿馆根本不是什么歇息之地,而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牢笼。墨渊用御花园的家宴麻痹他,用奢华的院落掩盖杀机,再让苍狼卫布下天罗地网,将他这头来自南疆的猛虎,牢牢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他快步走向厢房,想试试能否联系上被安置在西苑的麒麟卫。临行前镇南王特意交代,若遇紧急情况,可通过特制的鸽哨传递消息——那鸽哨的声音频率特殊,只有麒麟卫能辨识。可当他摸向怀中时,却发现藏在衣襟内侧的鸽哨竟不翼而飞!
沐云帆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想起方才在御花园告别时,福安曾无意中碰过他的衣襟,当时只当是老太监手脚笨拙,如今想来,那竟是刻意为之。苍狼卫不仅搜走了他的鸽哨,恐怕连他随身携带的令牌、密信都已被检查过一遍。
好手段。沐云帆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紧绷的脸。他想起镇南王临行前的嘱托:墨渊这孩子,心思比他父皇深沉十倍,你此去京城万不可掉以轻心。当时他还觉得王爷过于谨慎,如今才知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城府。
他坐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开始复盘这场从踏入皇城便已开始的博弈。从永定门的盛大迎接到御花园的家宴试探,再到如今驿馆的温柔囚禁,每一步都在墨渊的掌控之中。而苏知意那封密信恐怕就是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位女侯显然早已看穿了镇南王派他来京的真正目的,也摸清了墨渊的心思,所以才会在信中提醒上都之内暗流汹涌。
沐云帆突然想起在西营初见苏知意的场景。那时他带着麒麟卫刚到工地,本想给这位传闻中的护国女侯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她仅凭三言两语便将他的试探化解,还顺势将他的麒麟卫请去押解耿云飞。现在想来,那位女侯不仅心思缜密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决断力——她早已察觉镇南王与墨渊之间的暗流,所以才会用那样巧妙的方式,将他这颗烫手的棋子推向了皇城这盘更危险的棋局。
镇南王……苏知意……墨渊……沐云帆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三个身影。镇南王手握南疆十万铁骑,想借勤王之名窥探京畿动向;苏知意掌控千里粮道与皇家钱庄,是新朝的经济命脉;而墨渊端坐龙椅,用苍狼卫与朝堂势力编织罗网,试图将所有威胁都纳入掌控。他就像夹在三块巨石之间的细沙,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他起身走到墙边,指尖轻轻敲击着墙面。墙砖的触感坚硬冰冷,他突然想起南疆蛮族的锁龙阵——用巨石围出牢笼,再在暗处布下弓弩,任你是飞天遁地的蛟龙,也难逃困死阵中的命运。如今这座驿馆,便是墨渊为他设下的锁龙阵,而他这头蛟龙早已被拔去了爪牙。
夜色渐深,驿馆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沐云帆坐在桌前将今日的种种细节一一拆解:御花园里裴正与张承的沉默,萧北辰眼中的杀机,福安递钥匙时的微颤,甚至连侍女端茶时过于平稳的手。所有看似寻常的细节,串联起来便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突然意识到墨渊之所以不直接对他动手,不是忌惮镇南王的十万铁骑,而是想借他这颗棋子引出更多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献俘仪式……沐云帆猛地攥紧拳头。三日后的太和殿广场绝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庆典。墨渊要当着满朝文武与万民的面将耿云飞这颗棋子抛出来,再借着清剿叛党的名义彻底清洗朝堂上与镇南王有牵连的势力。而他这个南疆贵客便是墨渊摆在台面上的诱饵,用来试探镇南王的反应,也用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臣。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沐云帆瞬间起身手按刀柄看向门口。只见一名侍女端着夜宵走进来,低着头轻声道:“将军,夜深了,该歇息了。”她的声音细弱蚊蝇,手指却在托盘下悄悄比了个手势——那是麒麟卫内部传递安全信号的手势!
沐云帆心中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淡淡道:“放下吧。”待侍女转身时,他余光瞥见她袖口露出的一道疤痕——那是去年南疆平叛时,一名麒麟卫为救他留下的伤。原来墨渊虽控制了驿馆的明哨,却没发现他早就在随行人员中安插了自己人。
侍女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西苑被苍狼卫围了,兄弟们暂时无法脱身,但已摸清布防,三日后献俘仪式或有机会突围。”说完便快步离开,仿佛只是寻常送完夜宵。
沐云帆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三日后的太和殿广场将是他唯一的生机。墨渊想借这场仪式撕开朝堂的裂缝,他便要借着这场混乱看清这位年轻帝王的真正底牌,也要让镇南王知道,京城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月光下院墙阴影里的苍狼卫依旧纹丝不动,如同雕塑般散发着冰冷的杀意。沐云帆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胸口——那里藏着一枚镇南王亲赐的虎符,只要能冲出驿馆,凭这枚虎符,他便能调动京畿周边隐藏的南疆暗线。
墨渊,苏知意……沐云帆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三日后,咱们便看看这盘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夜风卷着寒意吹进窗缝,他却浑然不觉,只静静站在原地,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等待着破笼而出的时刻。
喜欢神医农女:我靠种田富甲天下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神医农女:我靠种田富甲天下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