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办公室还浸在冷白的日光里，我把最后一页“舆情溯源分析报告“按进文件夹，指尖压过纸边时，昨晚锁进抽屉的设备日志截图在金属层下硌着掌心——肖技术员说后台删除操作是凌晨两点十七分触发的，和林晓在茶水间散布“范经理陪酒拿项目“的时间线，刚好差了半小时。
“范经理。“张律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我桌上摊开的文件，“您说有紧急法务需要沟通？“
我起身把文件夹推过去，封皮上“涉及高管亲属“的红笔标注在晨光里格外刺眼：“这是近两周公司谣言的传播路径图，源头指向市场部林晓的私人社交账号，但她的登录Ip昨晚被人远程清空了。“我顿了顿，看他翻到第三页时眉峰微挑——那页贴着林晓和赵总秘书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有人在给她递刀子，我需要法务部介入溯源。“
张律师的手指停在“赵总夫人之子王宇“的标注上，指节轻叩两下：“您这是要动赵总派系的根基？“
“不是动，是让他们自己露根。“我扯了扯嘴角，后颈的契约后遗症还在抽痛，像根细铁丝勒着神经，“上周设备调试日志被删，和谣言爆发是同一天。
您说，是巧合吗？“
他合上文件夹时，封皮发出清脆的“啪“声：“九点半我带技术部的人查服务器，您等我消息。“
八点四十，行政小陈敲开我办公室门：“林晓在会客室等您，眼睛肿得像核桃。“
会客室的百叶窗没拉严，一道光切在林晓颤抖的肩头上。
她攥着皱巴巴的纸巾，指甲盖泛着青白：“范经理...我昨天半夜收到短信，说只要我承认是自己编的谣言，就给我爸的手术费...“她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可我没编！
那些'陪酒'的细节，是赵总秘书给我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她昨晚十二点给赵总秘书转账五千的记录：“这是您父亲住院部的缴费单，对方要求您背锅，对吧？“她瞳孔猛地收缩，我放缓语气，“现在法务部在查Ip，您主动交代，我可以申请从轻处理。“
九点五十，部门大会的投影仪亮起时，林晓站在台前的影子在白板上晃了晃。
她攥着发言稿，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那些谣言是有人教我说的，我不该当传声筒...“台下有人交头接耳，我起身按住她发颤的肩膀：“我提议设立'诚信成长基金'，第一次主动纠正错误的同事，基金承担30%过失损失。“会议室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直到技术部老周带头鼓掌，掌声像滚雷似的炸开来。
午休时，我端着咖啡回办公室，刚转过转角就撞进一片阴影里。
王宇堵在走廊，西装领口松着两颗纽扣，眼底泛着青：“范晓萱，你到底想怎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股狠劲，“谣言是我让人放的，你要报复冲我来！“
我把咖啡放在旁边的文件柜上，从包里抽出份文件递过去：“看看这个。“他捏着文件的指节发白，翻到第三页时突然顿住——那是赵总给某高层发的消息截图：“小王那小子好面子，哄两句就肯当枪使。“
“你妈当年和赵总夫人是大学室友吧？“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他让你去酒局替他挡酒，让你散布谣言替他树敌，你真以为他把你当子侄？“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王宇突然把文件塞进西装内袋，喉结动了动：“...我爸今晚在家宴。“他转身要走，又回头看我，“那个基金...能算我一个吗？“
傍晚六点，办公室只剩我电脑屏幕亮着。
我盯着新收到的邮件——主题是“高层协调会资料“，附件里躺着份“内部资金流向分析报告“，标题在蓝光里泛着冷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邹逸的消息：“今晚八点，顶楼天台。“我关了电脑起身，路过窗边时，晚霞把“项目透明度计划“的便签染成血红色，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顶楼的风卷着暮色往衣领里钻，我踩着最后一级台阶时，看见邹逸背对着我站在防护栏前。
他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像块沉在暗潮里的礁石。
“来了。“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左手捏着半凉的咖啡杯——是我常喝的那家店的冰美式，杯壁凝着水珠，在他指节上洇出浅淡的水痕。
我喉咙突然发紧。
上周他摔门离开时，说“范晓萱，你和他们没区别“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那时我攥着被撕碎的设备日志，后颈的契约痛得眼前发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那天...“他开口的同时我也出声，两人都顿住。
他低头把咖啡递过来，指腹擦过我被风冻红的耳垂：“先喝。“
冰美式的苦从舌尖漫开，我盯着他喉结动了动：“你误会我和王宇有私交，是因为赵总让人截了我们在走廊的监控？“
他没说话，只是从风衣内袋抽出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技术部今早恢复了被覆盖的监控。
你推给他的是赵总利用他的证据，不是什么情书。“
我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发颤。
原来他这一周的冷脸，是因为看见监控里我把文件塞进王宇怀里的画面——而他不知道，那文件里夹着赵总在酒局上让王宇替自己挡酒的录音。
“我以为你...“他突然伸手按住我后颈，指腹轻轻揉着那片因为契约后遗症总在发紧的皮肤，“以为你为了往上爬，会走那些捷径。“
风停了一瞬，晚霞漫过他的眉骨。
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笑了：“邹先生，你教过我，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靠绯闻生存。“我把咖啡杯放在防护栏上，杯底磕出轻响，“所以我用谣言当引子，钓出赵总埋在林晓、王宇背后的线——包括他挪用项目资金填补私亏的证据。“
他的拇指在我后颈停住，眼尾的细纹因为震惊微挑：“你早就算到？“
“从林晓在茶水间说'范经理陪酒时被拍了视频'那天。“我抬头看他，喉间的酸涩散成风，“她说的'视频'根本不存在，可赵总秘书却给了她带定位的假聊天记录——我就知道，他们要的不是毁我，是逼我慌不择路去求某些人，好坐实'攀附权贵'的标签。“
邹逸突然低头，额头抵着我发顶。
他呼吸的热度透过发梢渗进来：“是我低估你了。“
“不。“我踮脚碰了碰他紧绷的唇角，“是你教会我，该怎么把别人递来的刀子，捅回他们自己心口。“
第二天的高层协调会开得像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我站在投影仪前，点击播放键时，“内部资金流向分析报告“的标题在投影幕布上炸开。
“202项目的设备采购款，比市场价高出37%。“我指着屏幕上的柱状图，余光瞥见赵总攥着会议桌边缘的指节泛白，“审批流程显示，最终签字人是赵总，但技术部的验收单上，肖技术员明确标注了'设备参数不符'——这份被篡改的验收单，Ip定位在赵总秘书的办公电脑。“
“范经理！“赵总拍桌而起，西装下的肚腩跟着颤动，“你这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钱总慢悠悠转着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赵总，上个月你夫人住院，交款单上的账号，和202项目供应商的对公账户，尾数完全一致。“他把一沓银行流水拍在桌上，“需要我请审计部来对一对？“
赵总踉跄着坐回椅子，脸涨得像颗紫茄。
我看着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后颈的契约痛又开始抽，但这次我没皱眉头——痛，说明我用对了力。
散会时邹逸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晃着车钥匙：“去项目基地？“
夜风卷着工地的尘土扑在脸上，我踩着碎石往新厂房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屏幕亮起的瞬间，王宇的名字跳出来，备注还是“赵总棋子“，现在却烫得我掌心发暖。
“范经理。“他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我把赵总让我伪造的项目进度表，还有他和供应商的聊天记录，都交给董事会了。“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轻碰的脆响，应该是在他父亲的家宴上，“我爸说...他当年和赵总一起创业时，也差点被这种小手段拖下水。“
“做得好。“我望着远处亮着灯的办公楼，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你比自己想的更清醒。“
“对了。“他突然笑了，“那个'诚信成长基金'，我能当第一个正式受益人吗？“
挂了电话，我仰头看天。
月亮像枚被擦亮的银钉，钉在墨色的幕布上。
风里飘来新刷的油漆味，混合着混凝土的腥气——这是项目基地重建的味道，也是我亲手撕开的，新的可能。
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
屏幕上显示着“董事会秘书处“的来电，备注是未读的短信：“范晓萱女士，明日上午九点，请携带个人证件至总部28楼会议室，参与'星启计划'启动会议。“
我捏着手机站在夜风里，听着电话那头“嘟——“的长音。
远处的塔吊亮起了夜灯，红色的光斑在我眼底明明灭灭，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原来所谓涅盘，从来不是被谁托着飞过火焰。
而是自己站在火里，把每一片烧卷的羽毛，都锻造成新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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