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中央广场的风裹着金属锈味，像从战场刮来的残骸。士兵们列队站在“文明碑”前，脚下的合金地面泛着冷光。天幕未亮，头顶的模拟日光却已经开启，苍白如手术室。
凌霜站在高台之上，手指轻抚腰间的能量刃柄。这是她第一次在战前仪式上佩戴武器——以往只是象征性的军装与勋章，但今天，刀必须出鞘。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停在几个低声交谈的老兵身上。他们曾是地球最后一批正规军的幸存者，如今成了抵抗军的核心骨干。可他们的神情中藏着一丝迟疑，仿佛这场战争不该由一个女人、一个外来者、一个……非战士来引领。
“我们不是为了胜利。”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广场，“而是为了证明，人类曾经战斗过。”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欢呼。只有机甲巡逻的脚步声，在远处回荡。
“接下来，我要你们每个人走到碑前，说出你的名字，说出你愿意为之付出什么。”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不是命令，是选择。”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个年轻士兵，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他站在碑前，声音微微发颤：“我叫林昊，愿为人类的未来……赴死。”
他转身时，眼神里有恐惧，也有某种东西在燃烧。
老兵们一个个走上前。有人沉默地跪下磕头，有人用拳重重砸在胸口，有人低声呢喃父母的名字。
轮到那位最年长的指挥官时，全场都安静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旧式徽章轻轻放在碑底。那是一枚来自21世纪的军功章，边缘早已磨损，但中心的五角星依旧清晰。
“我名陈远。”他终于开口，“生于和平，死于尊严。”
掌声响了起来，低沉而坚定，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凌霜看着这一幕，喉咙有些干涩。她知道这些人不是不怕死，而是怕死了也没人记得他们。可现在，他们选择了留下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刻在这块冰冷的碑上。
她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开始讲话。
“我知道有些人对我有疑问。”她的语气平静，“我不是军人出身，也从未参与过真正的星际战役。但今天，我不再是‘凌队长’，而是和你们一样，是一个即将赴死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从胸前取下一块金属牌，正面刻着编号，背面却是空白的。
“但我有一个战友，在另一端的世界里，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程楠。”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郑重得像在宣誓，“他不是战士，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他曾告诉我，如果失败，就让火种带走我们的记忆，而不是让归墟带走我们的未来。”
她举起手中的牌，“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讯号。也是我们所有人留下的印记。”
她将牌轻轻放在碑前，转身面对众人。
“从这一刻起，我们不再只是士兵。我们是人类最后的意志。”
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誓言继续进行到一半时，通讯器突然震动。
女娲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现实线确认，能量扰动窗口将在三小时内开启。”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被压抑。
有人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有人低头看向腕表，还有人悄悄握紧了枪柄。
凌霜没有打断誓言。
“继续。”她对身旁的副官说。
年轻的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我叫赵锐。”他声音发抖，“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说真话。”凌霜轻声说。
赵锐咬了咬牙，眼眶微红：“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让我的家人白死。”
他说完后，没人嘲笑他。
反而有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凌霜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她说，“我们不是为了死亡而战，是为了让后来的人知道，我们曾经存在。”
誓言继续。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位女工程师，她不是战斗部队的成员，却自愿加入前线支援。
“我叫苏婉。”她轻声说，“我愿意为人类的火种，献出我的一切。”
她放下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和孩子的合影，笑容灿烂。
凌霜看着这张照片，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弯下身，将照片小心地收进胸前的口袋。
“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她低声说。
广场再次陷入寂静。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庄严。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
“我们不知道这场战争会以什么方式结束。”她缓缓说道，“但我们知道，它必须开始。”
她举起右手，向所有人敬礼。
“为了人类的尊严。”
所有士兵齐刷刷举手回应。
“为了人类的尊严！”
声音震彻云霄，仿佛连天空都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而在那道裂缝背后，是归墟的注视。
凌霜没有抬头，但她知道，它们已经在看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
“程楠，我们在等你。”
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是简短的信号。
三短两长。
那是约定好的确认代码。
她按下回应键，输入最后一句话：
“黎明之锤，全员待命。准备迎接风暴。”
说完，她转身走下高台。
身后，是无数双坚定的眼睛。
而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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