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鹏城河沿线，罗湖山炮兵阵地。
大地在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中酝酿着风暴。
罗成虎，这位刚从西线血火中淬炼回来的悍将，此刻正站在观察哨位上。
他举起望远镜，最后一次确认远方新界那片被标注为“演习靶场”的荒芜山坡——那里距离最近的英军罗湖哨所，直线距离仅九百米。
“方位角，标定！”
“距离，标定！”
“装填高爆榴弹！”
“引信，瞬发！”
口令声在炮兵阵地上此起彼伏，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感。炮手们赤膊上身，肌肉虬结，汗水在初冬的寒意中蒸腾起白雾。
他们合力将沉重的黄铜弹壳塞入岭造150mm克虏伯重型榴弹炮的炮膛，“哐当”一声，炮闩沉重地闭合。
罗成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南国清晨冰冷的空气和胸中积郁的怒火一同吸入肺腑。
他猛地放下望远镜，眼中燃烧着决绝的战意，右臂如同战斧般狠狠劈下：
“全连！一发急速射！放！！！”
“放！！！”
“轰！轰！轰！轰！轰！轰！……”
十二门重炮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炮口喷出的炽热火焰瞬间照亮了阴沉的山坡，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架猛地向后坐沉，激起漫天尘土！
炮弹出膛的尖啸声撕裂长空，如同死神急促的哨音，朝着预定的目标疯狂扑去！
数秒之后，新界那片寂静的山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中！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如同滚雷般炸响！橘红色的巨大火球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枯黄的草皮和低矮的灌木！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断木，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烬，被抛向数十米的高空！浓密的黑烟翻滚升腾，迅速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烟云！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猛烈地扩散开来，即使隔着深圳河，罗湖山阵地上的士兵也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
猛烈的声浪更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河对岸英军哨所的玻璃窗上，哗啦作响！
演习观测气球高高飘扬在岭南军阵地上空，如同冷漠的眼睛，清晰地俯瞰着那片被烈焰和浓烟覆盖的“靶场”——距离英军那面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米字旗，近在咫尺！
这精准而狂暴的炮击，不是演习，是最赤裸裸的武力宣告！
几乎同时，珠江口，虎门要塞。
这座扼守珠江咽喉的古老雄关，沉寂的炮台深处，发出了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轰鸣！那是来自“镇海”炮台305mm口径巨炮的怒吼！
炮声沉闷、悠长，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感，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远古巨兽的咆哮。
炮弹划破长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飞行了数十公里后，在港岛以北海域轰然落下！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巨大水柱如同白龙般冲天而起！海水被狠狠地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深陷的漩涡！
冲击波在海面上急速扩散，掀起的浪涛猛烈地拍打着港岛北角的海岸线！
停泊在维多利亚港内的几艘老旧英舰（如蚊子级炮艇）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浪冲击得剧烈摇晃，甲板上一片狼藉，水兵们惊恐地抓住栏杆，脸色煞白。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水柱尚未完全落下之际，四艘涂着深灰色海战迷彩的“海狼”级高速鱼雷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在几艘经过武装改装的快速商船（装备有哈乞开斯机关炮和重机枪）策应下，以超过30节的高速，从虎门要塞的阴影中猛然冲出！
它们艇艏高昂，劈波斩浪，艇艏那挺狰狞的马克沁重机枪示威性地高高扬起，黑洞洞的枪口毫不掩饰地指向维多利亚港内那些如同受惊鹌鹑般的大英国舰船！
它们高速逼近国际公认的港岛水域边缘，在海面上划出充满挑衅意味的白色航迹，然后一个漂亮的急转弯，紧贴着边界线进行武装巡逻，姿态嚣张至极！行动代号——“悬剑”！这把剑，就悬在港岛的头顶！
港岛，港督府。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总督府，此刻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刺耳的电话铃声、参谋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声、秘书语无伦次的汇报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总督阁下！紧急军情！新界罗湖方向遭遇猛烈炮击！落点…落点距离我们的哨所不足一千码！是重炮！至少150mm口径！我们的哨所玻璃全被震碎了！”
“海关急电！岭南军的炮艇！至少有四艘高速炮艇，还有武装商船，从虎门冲出来！正在港岛以北水域高速穿梭！虎门要塞…虎门要塞的巨炮刚刚试射了一发！落点就在我们海域！”
“汇丰银行大班和渣打洋行经理联名求见！他们在岭南的所有分行、仓库、账户…全部被查封、冻结！损失无法估量！他们要求…要求帝国立刻采取最强硬措施！”
“太古、怡和…几乎所有在岭有业务的洋行都在发来急电！恐慌正在蔓延！股票市场…开盘即暴跌！”
港督梅含理爵士瘫坐在他那张象征权力的高背椅上，脸色惨白如纸，精心修剪的胡须微微颤抖。
他脚边，那支心爱的古巴雪茄早已熄灭，被踩得稀烂。窗外，维多利亚港依旧繁忙，但那几艘在港口内如同玩具般渺小的警戒舰只，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雾都海军部那份冰冷到绝望的回电：“…皇家海军主力正全力投入欧洲战场，加来海峡与北海的形势极端严峻…目前，没有任何一艘主力舰艇可以调往远东…”
邓贤！这个他曾经视作地方军阀、可以随意拿捏的名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对方用最粗暴、最直接、最无视一切规则的方式，宣告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大英帝国在华南赖以维持统治的炮舰外交，彻底失效了！那个依靠几艘炮艇就能让一个古老帝国屈膝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梅含理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环顾四周，那些惊慌失措的面孔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
他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一张可能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却不得不打出的牌。
梅含理猛地撑起身子，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对着同样面无人色的副官咆哮：
“立刻！立刻给江户和琉球基隆发电！最高密级！”
“大英帝国及法兰西共和国，恳请并全力支持我们忠诚的盟友——大扶桑帝国，为维护东亚之和平与条约之神圣不可侵犯，立即采取一切必要之果断措施！刻不容缓！”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屈辱和急迫而扭曲，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
“同时转告日方…只要成功‘恢复’岭南‘秩序’，帝国…帝国愿就涯州未来之特殊权益安排，进行‘充分’且‘友好’的协商！”
喜欢1910从岭南走出的军阀头子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1910从岭南走出的军阀头子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