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非常重视扫盲班，第一期的地点选在村里开会的大坝，村民们带着板凳，摇着蒲扇，仰头看着站在台上的苏青。
“人都到齐了，什么时候开始讲？”
“就是，这大晚上的，白天累一天，晚上还不消停，明天怎么有力气干活！”
“这几个知青，一天天净折腾。”
……
听身边人不停抱怨，李婶子开口为叶秋说话，“大队长都说了，讲的是咱实实在在用得到的！”
王婆子瞥了她一眼，“这有啥用得上的？谁家孩子能天天出事？我看呐，你们就是没事找事。”
赵柳也在人群里，“是不能天天出事，但万一遇上了，多学点总归没错，反正不管你们学不学，我和袁超都是要认真听的。”
自从结婚后，她变得开朗多了，都敢跟婶子们犟嘴了。
王婆子想说什么，但看到赵柳身后人高马大的袁超，把话吞了回去，自己小声嘀咕，“你们就是得了叶秋的好处，要不然怎么处处帮她说好话？”
叶秋站在台子的角落，见人群一直叽叽喳喳，苏青急得冒烟，却控不住场，她大踏步走到中央，掏出自制的扩音器，“大家都安静，安静一下，咱们青山大队第一期扫盲班要正式开始上课了，本期扫盲班的主题是科学急救技巧，包括被食物噎住、溺水后救援以及缓解中暑症状等等内容，都是大家在生活上用得到的，先听苏知青讲课，之后咱们随机提问，回答上来的给加工分！”
这是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叶秋特意找赵泽申请的，工分加的不多，回答正确一次加一个工分。
果然，一听到回答问题有奖励，村民们的态度瞬间改变，闲聊的、抬头望天的都收回心思，看向台上。
“加几个工分呐？”
“根据答案正确与否，加零点五或一个工分。”
有人失望，“这加的也不多。”
叶秋笑着安抚众人，“虽然加的不多，但是不用顶着大太阳下地，有总比没有好。”
听她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反正是白捡的，有就不错了。
有了工分的激励，村民们的态度端正多了，眼巴巴的看着台上的苏青。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脑瓜子，苏青紧张得直冒汗，小声问一旁的叶秋，“那我就开始了？”
叶秋嗯了一声，把自制喇叭递给他，“用这个，能省点力气，以后还要继续开班，可别把嗓子弄坏了。”
“好。”苏青哆嗦着手接过来，清了清嗓子，“现在由我来给大家讲课，首先要讲的是，孩子吃东西，被噎住，呼吸不上来怎么办……”
他开始讲课，叶秋悄悄退到台下，双手抱胸认真看着台上的苏青，见他越来越自信，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
“他讲的没有你讲的好。”
叶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清冽的男声，一回头，看见姜屹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跟她并肩而立。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开始笑的时候我就来了，说真的，这个知青讲课一般，语言枯燥无味。”
叶秋挑眉，“我整理的资料写出的稿子。”
“我说的是他语气枯燥无味，内容扎实，讲的人不行。”姜屹面不改色。
算他有眼力见儿，叶秋满意点头，“小廷他们来了吗？”
“他们都在后面，姜骋看着。”
“那你这个当大哥的，跑这儿来干嘛？”叶秋回头看她，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姜屹垂眸，“我来看看有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有工分吊着，大家都很认真，再说，大队长还在后面盯着，不会出事，你回去陪着小琼他们，一起好好听听。”
“他们用不上我，不需要我陪。”
叶秋皱眉，“那怎么行？他们几个都是孩子，你平时上工这么忙，就要抓紧其他时间，多陪陪他们，了解他们最近的生活，免得他们受欺负。”
“行，我回去看看。”姜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没多久，曲彤又摸了上来，“刚才那个是姜屹？”
“是啊，你找他有事？”
“唉！”曲彤长叹一口气，“我感觉他在躲着我，每次我找他，才说几句话，他就找借口离开。”
叶秋想了想，“可能是他怕村里人误会。”
“才不是呢，他跟你讲话的时候就从来不担心被人误会。”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姜屹对她和叶秋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她下乡就是奔着姜屹来的，可现在姜屹完全不搭理她，姜家其他人的路子也走不通，下乡抱大腿的目的无法达成，曲彤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台上的苏青渐入佳境，不需要她看着，叶秋侧着头看一旁沮丧的曲彤，心里叹了一口气，“咱们出去聊聊？”
曲彤茫然地看着她，点头。
青山大队大部分人都在听扫盲班，两人一路走来都很安静，只有月光撒下，照亮前方的路。
叶秋率先开口，“最近你是因为姜屹不理你，所以才不开心吗？”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有目标吊着，遇到再困难的事，曲彤也有一股子精气神盯着，可这段时间，她就跟被人抽了主心骨似的，提不起精神。
曲彤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全是，但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她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姜屹的冷待而泄气，更多的是被日复一日刻板的生活磨得茫然，再次开始怀疑，为了姜屹下乡是正确的吗？
“我上回去镇上，收到家里寄过来的信，信上说我二姐要结婚了。”
曲彤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这不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叶秋语气冷淡，“但是我爸妈都很生气。”
“为什么？”曲彤不理解。
“还没下乡的时候，我妈就想让我们姐妹俩其中一个嫁人，另一个接班，这样的话，有可能谁都不需要下乡，能留在父母身边。”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操作可实行程度很低，但这确实是叶家父母所能做到最好的安排。
曲彤听明白了，“但现在是你下乡了。”
“对啊。”叶秋微笑着说，“之前没遇到合适的人选，没办法结婚，只能一个接班一个下乡，可是造化弄人，我才下乡几个月，我二姐就找到了合适的结婚对象。”
对叶秋而言，下乡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原身来说，接到这封信的她，会有多么失望，叶夏真的有考虑过妹妹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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