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张忆安彻夜未眠。
至于郁萤是怎么回去睡觉的？也挺戏剧性的。
杨玉娟看到女儿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两点钟起夜时，便准备去看看女儿有没有安稳入睡。
谁料，郁萤丢了！
这可把杨玉娟吓坏了，她连忙打着手电筒就出门寻找。
照到巷子里时，就看到了郁萤蹲在地上，张忆安在边上安慰。
“萤萤～萤萤～”杨玉娟边跑边喊。
晃动的灯柱打在郁萤的身上，映成了一团风滚草的模样。
她看着好单薄，萧瑟的寒风吹拂着，好像随时都要把她卷走一样。
“萤萤，杨姨来了。”张忆安小声地说。
郁萤连忙抹掉眼泪，长舒一口气，嘴巴弯成微笑的弧度，转身甜甜地喊道：“妈妈～”
杨玉娟一把把郁萤搂在怀里，眼神凶狠地盯着张忆安。
她看到了女儿脸上的泪痕和那双红肿的眼睛，郁萤受委屈了，她的心就好像被划了一刀一样的疼。
“萤萤，大过年的，半夜跑出来干嘛呀，多不吉利！”杨玉娟表面上还是指责的语气。
“妈妈，忆安不是说今晚去找同学上网吗，我就来看看他回家了没有。”
“是吗？忆安。”
张忆安点点头。
“那行吧，萤萤，我们赶紧回家睡觉吧，明天一早妈妈带你去土地庙求平安。”
杨玉娟切换成冰冷的语气，“忆安，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们三人都说了谎。
郁萤是因为害怕张忆安受责怪。
张忆安只是临场配合郁萤的小谎话。
杨玉娟隐约已经察觉出张忆安让女儿伤心了，只是女儿还如此维护他，做母亲的也不好深究。
杨玉娟失眠到天亮。
郁萤翻着聊天记录，也不知道哭到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枕头还是湿的。
……
往年都是杨玉娟和吉如意去三十公里外的土地庙里给家人求福报、求平安。
今年多加了两个人，郁萤和张忆安。
洛水镇每年大年初一早上八点，都有专门的一趟班车送到土地岭。
这条路是开到大山深处的，只有十公里左右是水泥路，剩下的全是沙石路。
郁萤和张忆安坐在并排座椅上，车辆颠颠簸簸地行驶着，女孩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如果说她的正脸已是倾国倾城，那她的侧颜便是倾遍天下。
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无论任何人了解了事情原委后，都会指责张忆安的不识好歹。
或许只有张忆安会选择这个公认的错误答案吧？
一个是陪伴自己长大，互相喜欢的青梅竹马；
一个是把自己视作比生命还宝贵的痴情佳人，
如果换做是你，你又该如何选择？
张忆安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排座椅后背，上面印着“看男科，到协和”的广告。
真是服啦，一几年的时候，男科医院广告真的是遍地都是，作者本人也是深表无语。
哪来的那么多阳虚的男人啊？难道是90后都虚？
车子一个急拐弯，郁萤被甩到了张忆安的肩膀上，张忆安伸手一挽，刚好碰了个响头。
就像夫妻对拜礼一样。
张忆安连忙揉着郁萤脑门磕着的地方，郁萤就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男孩的脸。
后排的杨玉娟看向吉如意，吉如意笑着回应。
郁萤羞红了双颊。
他伸手的动作就像是简单反射一样，都不需要经过大脑处理。
他揉她额头的抬手连一秒都没有思考，就像是本能反应。
他皱起的眉头上写满了心疼，他的眼里是溢出的温柔。
哥哥对妹妹也是这种关怀吗？
郁萤笑了，“忆安，我不疼。磕一下反而更清醒了。”
她不信！
她不知道他为啥会选择许甜甜，但她明白他始终喜欢她。
这便是她清醒后的答案。
……
摇摇晃晃一小时后，车子到站了，前面一个小山丘便是土地岭。
这也是洛水镇上最灵验的庙宇。
无数考生在这里求得了金榜题名；无数家庭在这里求得了幸福美满；无数病人在这里求得了病祛康复；又有无数恋人在这里求得了相伴终生。
就算是这条羊肠小道如此崎岖难走，也有虔诚的朝圣者披荆前行。
山顶是几间木瓦土坯房拼成的一处土地庙，空气里满是香火和蜡烛的气息。
这里不需要捐赠，不需要修缮，不需要金雕玉砌，百余年依旧屹立不倒。
只有泥塑的神明才懂人间疾苦和世间百味，祂佑护着一方安宁，连降雨的龙王也不忍发难。
“哇，妈妈，这里好多人来上香啊！”郁萤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们，兴奋地喊着。
杨玉娟摸着郁萤的脑袋，“因为土地公公会保护祂的子民啊，所以祂自然会受到子民的爱护。”
这里的供香可以免费领取，信仰是没有价格的，比那些动不动十元三支的寺庙要强上太多。
他们排了好长的队，半小时后才来到土地公公面前。
庙内可同时跪拜四人，他们正好一起进入。
献上清香，一行人三叩首。
张忆安和郁萤正准备起身，杨玉娟制止道：“等一下，我们要装点香灰回去。”
她拿来四张黄纸，从香炉里各捻了一撮香灰，然后仔细打包好。
出来庙外后，郁萤疑惑地问：“妈妈，我们要这个香灰干嘛呀？”
“萤萤，你还记得妈妈每年大年初一都会让你喝一杯灰蒙蒙的水吗？”
郁萤恍然大悟，“妈妈，你给我喝的是这个香灰泡的水呀。”
“是啊，香火是人与神明沟通的媒介，燃烬的香灰自然带有神明的‘灵力’，喝下它泡的水，就等于接受了神明的恩赐。”
“哇，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妈妈，我现在就要喝，我要土地公公立马实现我的心愿。”
“哈哈哈——萤萤，你太可爱了。”吉如意夸奖道。
郁萤看到入口处有一间房子，里面应该是护庙人，她拉着张忆安就跑了过去。
“爷爷，我们要两碗水。”
爷爷慈祥地笑着，“是拿来喝香灰水的吧！”
“嗯嗯。”
“好，稍等下哈，爷爷给你们倒。”
不一会爷爷端出来两碗水，郁萤和张忆安各自拆开黄纸，倒入香灰。
“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张忆安：希望萤萤以后永远开心，不要再因为我流泪了。
郁萤：土地公公保佑，我和忆安一定会相伴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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