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荧光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阿楚摸了摸墙壁上剥落的墙皮，转头看向晏辰。
“看来这次是‘女高怪谈’没错了。”
晏辰身上套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水手服，领口的白色襟线歪歪扭扭，显然是被人硬扯上去的。
襟线末端的铜扣松了颗，吊在那里晃晃悠悠，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扫过锁骨，留下道浅淡的红痕。
袖口卷了三圈才勉强盖住手腕，露出的半截小臂线条利落，和水手服的柔美剪裁格格不入，反倒像偷穿了姐姐衣服的少年。
下身是条及膝的百褶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时，能看见里面套着条深灰色运动裤——那是晏辰最后的倔强，被阿楚笑称“女装大佬的底线”。
白色中筒袜歪在脚踝，一只堆成了松垮的褶皱，另一只却勒得太紧，在小腿肚上勒出圈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似的。
脚上的黑色小皮鞋明显小了一码，鞋跟处贴满了创可贴，走起路来脚跟磨得发红，每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僵硬。
最让阿楚笑到直不起腰的是他头上的假发，深棕色的长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肩上，发尾还沾着几根草屑，显然是从某个旧道具间翻出来的。
额前的刘海被他自己剪得参差不齐，有几缕太长的垂下来，正好扫过睫毛，反倒添了几分笨拙的秀气。
耳垂上还别着对塑料珍珠耳钉，是阿楚硬塞给他的，此刻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晃悠，和他紧抿的唇线形成奇妙的反差。
“别笑了。”晏辰抬手想把假发扯下来，手指刚碰到发网就被阿楚拍开。
“哎哎哎，道具不能乱拆。”阿楚伸手替他把歪掉的襟线理好，指尖故意在他锁骨上蹭了蹭，“说实话，除了这双明显练过的手，其他地方还真像那么回事。”
晏辰皱眉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确实和这身装扮不搭。
晏辰无奈地叹气，抬手将那缕翘起来的假发按下去，却没注意到背后的裙摆勾在了栏杆上，转身时被扯得往上提了寸，露出里面运动裤的松紧带。
阿楚笑得更大声了，甚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救命……你这是穿了套俄罗斯套娃吗？校服里套运动裤，是怕走光还是怕着凉啊？”
晏辰的耳尖泛起红，不是羞的，是气的，他弯腰把裙摆拽下来，动作幅度太大，导致那颗松掉的铜扣直接掉在了地上，滚到阿楚脚边。
阿楚乖乖捡起铜扣，吹了吹上面的灰，突然踮起脚尖，把铜扣别回他领口，手指故意在他下巴上捏了捏：“别生气嘛，我们家‘小辰辰’穿女装也很好看啊，就是这脾气得改改，像个炸毛的小公主。”
“再叫一句试试。”晏辰的声音沉了沉，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因为那身装扮显得有点委屈。
阿楚赶紧举手投降：“好啦好啦，不闹了。”
她帮他把歪掉的袜子拉正，又拍了拍他背后的灰尘：“说真的，这假发质量太差了，回头我给你弄个黑长直，保证比金仁淑还像女高学生。”
晏辰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突然发现鞋跟处的创可贴磨破了，露出点泛红的皮肤。
“看来下次穿越得备双合适的鞋。”他低声嘀咕。
“想什么呢？”阿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不走，等会儿巡逻的老师来了，你的‘限定水手服’就要被当成违禁品没收啦。”
晏辰深吸一口气，认命似的跟着她往前走，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像踩在刀尖上似的。
阿楚在旁边看得直乐，时不时还学他的样子小步快走，被晏辰瞪了一眼才收敛。
走到走廊拐角时，迎面撞上几个穿同款校服的女生，对方看晏辰的眼神明显带着好奇。
有个短发女生甚至小声问：“新转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哎。”
晏辰刚想开口，就被阿楚抢先：“是啊，她有点害羞，不太会说话。”
她说着还伸手挽住晏辰的胳膊，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笑得一脸狡黠：“我们是双胞胎哦，是不是长得很像？”
女生们明显被唬住了，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才喏喏地说了句“确实很像”，然后匆匆离开。
等人走远了，晏辰才甩开阿楚的手：“双胞胎？阿楚，你的想象力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阿楚耸耸肩，突然指着他的假发，“哎呀，你的‘刘海’又掉下来了，像个没睡醒的小笨蛋。”
晏辰抬手把刘海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反倒比刚才多了几分清爽，只是和那身水手服搭配在一起，依旧透着说不出的滑稽。
阿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身不太合身的校服，还有走路时小心翼翼护着裙摆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走吧，去储物柜看看。”他率先往前走，步子迈得比刚才大了点，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
“储物柜第三排左数第四个，记得吗？”
说完，身后就传来金属扭曲的嘎吱声。
阿楚猛地转身，看见那扇锈迹斑斑的柜门正缓缓向内凹陷，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门缝蜿蜒流淌，在水磨石地面上晕开诡异的图案。
晏辰拽了拽她的衣袖，指向走廊尽头。
穿水手服的女生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乌黑的长发垂到膝盖。
“是金仁淑！”阿楚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就是她第一个发现音乐教室的秘密的！”
晏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轻笑一声。
“注意看她的袜子。”
阿楚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突然噗嗤笑出声。
“一只蓝白条纹一只纯黑？这穿搭也太叛逆了吧，Awesome！”
金仁淑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阿楚和晏辰立刻摆出标准的学生礼仪，脸上挂着乖巧得过分的笑容。
“那个……学姐好，我们是转校生，迷路了。”晏辰率先开口，语气自然得像说过八百遍。
金仁淑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盯着两人看了半晌，忽然指向楼梯口：“教务处在三楼。”
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黏糊糊的透着潮湿。
阿楚刚想追问音乐教室的事，就被晏辰暗中掐了把腰。
“谢谢学姐！”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快步走向楼梯。
等走到三楼转角，阿楚才挣脱晏辰的手：“你干嘛拦着我？这可是和主角搭话的最佳时机！”
“你没发现她的影子吗？”晏辰靠在栏杆上，指了指楼下。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金仁淑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地板上，可那影子的脖子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像被人硬生生拧过。
阿楚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嘴：“我的天，这特效比电影里逼真多了。”
“何止逼真。”晏辰挑眉，“你再想想，原着里金仁淑第一次出现时，穿的是夏季制服。”
阿楚愣了两秒，突然恍然大悟：“现在明明是深秋！”
教学楼的时钟突然敲响，沉闷的钟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当——当——当——
整整敲了十三下。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
“午夜十三钟，传说敲响时所有镜子都会变成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阿楚搓着手，语气像要去参加狂欢派对。
晏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镜子，这是他每次穿越必带的装备。
镜面里映出两个穿着现代卫衣的年轻人，背景却是古旧的教学楼，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要试试？”他晃了晃镜子。
阿楚刚点头，就听到楼下传来惊叫声。
两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几个女生正围着洗手台尖叫，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的手卡在水龙头里拔不出来，水顺着她的袖口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是朴美淑！”阿楚一眼就认出来，“她会在三天后变成洗手台的一部分，手指会像水草一样在水里摆动。”
晏辰已经冲下楼去，阿楚紧随其后。
“大家让一让，我来帮她！”晏辰一边挤开人群一边喊道，“谁有肥皂水？”
女生们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生，没人动弹。
阿楚干脆直接拧开旁边的水龙头，往朴美淑的手腕上泼水：“放松点，越紧张越拔不出来。”
朴美淑哭得满脸通红，手腕已经被卡得发紫：“它在吸我的血……水龙头在吸我的血……”
“别胡思乱想。”晏辰从阿楚口袋里摸出润唇膏，这是阿楚的强迫症必备品，“把这个涂在边缘，润滑效果比肥皂水好。”
他半跪着小心翼翼地操作，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
阿楚在旁边负责安抚众人：“没事的，这只是物理现象，热胀冷缩懂吗？就像冬天开门会卡住一样。”
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怯生生地问：“可昨天这里流出过头发……”
“那是保洁阿姨没清理干净吧。”阿楚面不改色地胡诌，“我们学校以前也这样，拖把上的头发掉水池里，吓死个人。”
就在这时，晏辰猛地一拽，朴美淑的手终于从水龙头里挣脱出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形状像个细小的牙印。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阿楚刚想炫耀自己的急中生智，就看见朴美淑的瞳孔突然放大。
女生们顺着朴美淑的目光看去，洗手池的排水口正汩汩冒着气泡，一缕黑发随着水流旋转上升，慢慢浮出水面。
“amazing……”阿楚下意识冒出英文，赶紧捂住嘴。
晏辰拉着她后退半步，低声说：“看来剧情的修正力比想象中强。”
他的话音还飘在空气里，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黑暗中不知谁撞到了阿楚，她踉跄着扑进晏辰怀里。
“抓紧我的手。”晏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阿楚刚握住他的手，就感觉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不是晏辰的温度。
她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自己抓住的是只苍白浮肿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oops。”阿楚面不改色地松开手，转而搂住晏辰的胳膊，“认错了。”
黑暗中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女生们压抑的啜泣声。
等应急灯亮起时，洗手台已经恢复正常，只有地面的水渍证明刚才发生过争执。
“你们是谁？”戴眼镜的女生突然问道，警惕地打量着阿楚和晏辰。
阿楚刚想编个名字，就被晏辰抢先一步：“我们是学生会的，来检查安全隐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徽章别在衣服上，那是上次穿越时在皇宫偷拿的侍卫徽章，此刻居然显得有模有样。
“这些水龙头都该换了。”晏辰蹲下身检查管道，语气专业得像维修师傅，“老化严重，容易卡伤手。”
阿楚配合地拿出手机假装拍照记录，突然发现屏幕上多了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就站在戴眼镜女生的身后，穿着褪色的校服，领口别着1987届的徽章。
“那个……同学，你背后有——”阿楚刚开口，就被晏辰用眼神制止。
晏辰站起身拍了拍灰：“好了，我们会上报给总务处，大家早点回宿舍吧。”
女生们互相搀扶着离开，朴美淑走之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
等人都走光了，阿楚才戳了戳晏辰：“你看见没？1987届的！那是最早的冤魂之一！”
“嗯。”晏辰盯着洗手池排水口，“而且它刚才在帮朴美淑。”
阿楚愣住了：“帮她？”
“如果不是它按住了朴美淑的肩膀，我刚才拽出来的可能只是只断手。”晏辰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阿楚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这栋楼比想象中更有趣。
“所以传说都是骗人的？”
“或者说，”晏辰弯腰捡起根头发，那头发在他指间慢慢蜷缩起来，“我们看到的传说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走廊里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音乐教室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旋律诡异得像是从倒放的磁带里飘出来的。
“走，看看去。”阿楚眼里闪烁着冒险的光芒。
晏辰拉住她，从背包里翻出两副耳塞：“戴上，那旋律能让人产生幻觉。”
阿楚乖乖戴上耳塞，看着晏辰也塞好，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干嘛？”晏辰挑眉。
“怕等下被幻觉影响，先存点清醒剂。”阿楚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向音乐教室，走廊的长度似乎被拉长了，明明只有一百米的距离，却走了将近十分钟。
钢琴声越来越清晰，即使戴着耳塞，也能感觉到那旋律像藤蔓一样往脑子里钻。
教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阿楚刚想推门，就被晏辰拉住。
他指了指门把手上的红绳，那绳子打了个复杂的结，末端挂着枚生锈的铜钱。
“是镇魂结。”阿楚压低声音，“原着里没提过这个！”
晏辰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镊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
就在绳子断开的瞬间，钢琴声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
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坐在钢琴前，背对着他们，肩膀宽阔，头发花白。
“是李老师！”阿楚捂住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明明在三年前就失踪了！”
李老师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他的声音很慈祥，像在问放学晚归的学生。
阿楚刚想回答，就被晏辰抢先：“我们是来送乐谱的，音乐老师让我们放这里。”
他边说边往钢琴上放了本《菊次郎的夏天》，那是阿楚包里的闲书。
李老师的目光落在乐谱上，突然笑了：“这曲子不错，比《月光奏鸣曲》好听。”
阿楚和晏辰同时愣住了。
原着里提到，李老师失踪前最后弹的就是《月光奏鸣曲》，而那首曲子正是引发一系列怪事的开端。
“您也觉得？”晏辰顺着他的话说，“我总觉得《月光奏鸣曲》太阴郁了，像埋在地下的棺材。”
李老师的笑容僵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清明：“棺材……是啊，我睡了太久了……”
他的手指突然开始在琴键上跳跃，弹的却是《菊次郎的夏天》，旋律轻快得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阿楚悄悄凑到晏辰耳边：“他好像恢复意识了，amazing！”
晏辰没说话，只是盯着李老师的手腕。
那里有圈深深的勒痕，和朴美淑手腕上的牙印形状相似，只是更大更清晰。
钢琴声突然停下，李老师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捂住头痛苦地呻吟：“别逼我……我不想的……”
墙壁上的时钟突然开始倒转，指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快走！”晏辰拽着阿楚往门外跑。
身后传来李老师的嘶吼，夹杂着钢琴被砸烂的巨响。
两人冲到走廊尽头时，阿楚回头看了一眼，音乐教室的窗户里飘出无数张乐谱，每张纸上都用血写着“对不起”。
“他不是失踪了。”晏辰靠在墙上喘气，“他被永远困在这架钢琴里了。”
阿楚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红绳是谁系的？1987届的冤魂？”
“或许吧。”晏辰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划痕，“但有件事更奇怪。”
“什么？”
“李老师的衬衫口袋里，露出来的半截照片，上面有金仁淑。”
阿楚愣住了，原着里这两人根本没有交集。
“看来我们得重新梳理时间线了。”晏辰掏出手机，调出备忘录开始打字，“1987届的学生失踪案，李老师的失踪，金仁淑发现的秘密，这三者肯定有关联。”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下意识眯起眼睛。
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楼梯口，胸前挂着警官证。
“你们两个，跟我来一趟。”他的语气严肃，眼神锐利如刀。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看来冒充学生会的事被发现了。”阿楚耸耸肩，“oops。”
教务处的灯光惨白得像手术室，警官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两张空白的登记表。
“姓名，班级。”他推过来两支笔，金属笔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阿楚刚想编个假名，就被晏辰用眼神制止。
“我们叫阿楚和晏辰，没有班级，因为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晏辰平静地说。
警官的眉毛拧成个疙瘩：“你们知道擅闯女高是犯法的吗？”
“我们是来找人的。”晏辰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那是他用手机拍的金仁淑背影，“找她。”
警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盯着照片看了半晌，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档案袋。
“认识这个吗？”他抽出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写着：“女高集体失踪案，十三名学生下落不明”。
报纸上的照片里，穿水手服的女生们站在教学楼前合影，最左边的正是金仁淑，她身边站着的男生和晏辰有七分相似。
阿楚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晏辰的眼神充满震惊。
晏辰的表情却很平静，他指着照片里的男生：“他是谁？”
警官靠在椅背上，突然笑了：“看来你们不是普通的闯入者。”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和李老师相似的浑浊瞳孔：“我找了三十年，终于有人肯承认认识她了。”
阿楚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悄悄碰了碰晏辰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
“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晏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警官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面放着个旧录音机。
按下播放键后，传出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
“……是金仁淑！她把镜子打碎了！”
“快跑啊！它们都出来了！”
“李老师！救命！”
录音突然中断，最后传来的是段诡异的童谣，旋律和李老师弹的《菊次郎的夏天》很像，只是慢了三倍。
“1990年6月13日，音乐教室发生集体失踪案。”警官的声音很沙哑，“包括金仁淑在内的十三名学生，还有当时在场的李老师，全都消失了。”
阿楚突然想起什么：“报纸上说是1987届！”
“那是官方公布的版本。”警官拿出个日记本，封面是粉色的凯蒂猫，“这是金仁淑的日记，在音乐教室的地板下找到的。”
日记里的字迹娟秀，记录着日常琐事，直到最后一页。
“李老师说镜子里有另一个世界，他要带我们去找真相。”
“仁浩说这是骗局，他要去告诉警察。”
“镜子碎了，好多影子爬出来了。”
“仁浩被拖进去了，我对不起他。”
最后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却咧到耳根，像哭又像笑。
“仁浩是我弟弟。”警官的声音带着颤抖，“就是照片里站在金仁淑身边的男生。”
阿楚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晏辰长得像了，原来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所以红绳是你系的？”晏辰突然问。
警官点头：“我每年都来这里，用红绳加固封印，可它越来越弱了……”
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墙壁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音乐教室的方向传来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它出来了！”警官脸色惨白，“镜子被打碎了！”
阿楚和晏辰跟着他冲到走廊，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无数个影子从墙壁的裂缝里钻出来，每个影子都长着金仁淑的脸，她们漂浮在半空中，长发像触手一样四处蔓延。
“是多重人格的具象化！”阿楚突然想起原着的设定，“金仁淑把所有恐惧都封印在镜子里，现在全跑出来了！”
晏辰却盯着最中间的那个影子，她穿着1987届的校服，领口别着和之前看到的冤魂一样的徽章。
“她才是本体。”晏辰的声音很肯定，“其他都是衍生出来的恐惧。”
本体影子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
“为什么要阻止我？”她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我只是想让他们回来……”
“谁？李老师？还是你弟弟？”阿楚壮着胆子问。
影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周围的衍生影子开始疯狂攻击墙壁：“他们都在骗我！说什么能复活他们！都是假的！”
警官突然举起手枪，对准本体影子：“是你杀了他们！是你把他们推进镜子里的！”
“不！是他们自愿的！”本体影子嘶吼着，“他们想帮我找到姐姐！我姐姐1987年就失踪了！”
阿楚和晏辰同时愣住。
原来1987届失踪的是金仁淑的姐姐，而1990年的集体失踪案，是他们想通过镜子寻找真相，结果被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困住了。
“李老师的衬衫口袋里，照片上的是你姐姐吧。”晏辰突然开口。
本体影子的动作停住了，漆黑的空洞里似乎泛起泪光：“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姐姐的袜子也是一只蓝白条纹一只纯黑。”晏辰的语气很温柔，“很特别的穿搭，让人过目不忘。”
本体影子沉默了，周围的衍生影子也安静下来。
墙壁上的裂缝开始愈合，倒转的时钟恢复正常。
“他们说穿过十三面镜子就能见到死去的人。”本体影子的声音变得很轻，“可我穿过之后，只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阿楚突然想起什么：“朴美淑的手，李老师的手腕，都是你弄的？”
“我不想伤害他们。”本体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想让他们帮我把红绳系得更紧些，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原来那些伤痕不是攻击，而是求助的信号。
警官的手枪慢慢放下，他看着本体影子，眼神复杂：“仁浩他……在那边还好吗？”
“他在弹钢琴。”本体影子说，“和李老师一起，弹很欢快的曲子。”
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
所有影子开始变得透明，像被融化的雪。
“谢谢你告诉我姐姐的事。”本体影子最后看了晏辰一眼，“她一直很爱美，总担心自己的穿搭不好看。”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时，音乐教室传来《菊次郎的夏天》的旋律，轻快得像带着海风的味道。
警官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日记，眼泪无声地滑落。
阿楚和晏辰站在窗边，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学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青春的朝气。
“所以我们到底改变剧情了吗？”阿楚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晏辰看着操场上打闹的女生，其中一个穿水手服的女生正低头系鞋带，露出的袜子一只蓝白条纹一只纯黑。
“或许吧。”他笑了笑，“至少现在，这里只有青春，没有怪谈了。”
教学楼的时钟敲响了七下，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新生的喜悦。
阿楚伸了个懒腰，发现手心的划痕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吧，去吃早饭。”她拉着晏辰往校门口走，“听说这里的紫菜包饭特别好吃。”
晏辰任由她拽着，音乐教室的钢琴声还在继续，只是这次，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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