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戚，我的老朋友……”
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不错，我们需要空间加速技术，的确是为了即将完工的‘方舟号’星舰。我们将带着部分民众秘密撤离至火星预建的拓殖区。这是我们国家所有高层……咳咳，除了汤普森阁下，经过无数次模拟推演后，做出的唯一能保留文明火种的选择。至于汤普森阁下……他过于理想主义，不愿接受现实。”
旋即，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
“不过，亲爱的戚，我之前的许诺，并非空头支票。我以我的人格和雷蒙德家族的信誉担保，只要贵城交付第一批武器和‘破晓核心’技术，余下的尾款，汤普森阁下会以总统权限，动用国家战略储备，第一时间支付。你们收到尾款后，再将清单上剩余的武器发出即可……”
“嘿嘿嘿……”
周月嗤笑一声，耐人寻味地看着汉娜，汉娜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但仍克制着情绪微笑问道：
“这位先生，您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嘲讽：“我只想问你，汉娜·雷蒙德！你们口中所谓的‘部分民众’就是指你们灯塔国的权贵和精英吧，那占灯塔国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他们究竟算什么？！”
汉娜被周月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震得脸色发白，但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阁下，何必如此激动？我记得贵国有一句成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于灯塔国而言，我们这些掌握着知识、资源、决策权的权贵和精英，才是维系国家存在的‘皮’。那些普通人，数量再多，也只是依附于皮上的‘毛’。只要我们存在，灯塔国就存在，新的‘毛’自然会在新的土地上生长出来。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冰冷的现实。正如贵国古语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终究是‘天子’或者‘主君’的天下……”
“放屁！”
周月怒不可遏，厉声打断了汉娜那套冰冷的“皮毛论”。
“所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没有百姓，何来天子？！没有庶民，何来主君？！没有那些普通人辛勤耕耘、纳税服役、保家卫国，何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精英？！用他们的血汗钱建造逃亡的星舰，却将他们像垃圾一样抛弃在炼狱般的故土等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精英，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吗？！”
周月的怒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汉娜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碧蓝的眼眸中，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瞬间蒙上了一层屈辱和动摇的水雾。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周月的话语，字字诛心，直指她内心深处刻意回避的、最不堪的角落。
看到汉娜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周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深的穿透力：
“汉娜小姐，纵使你们带着所谓的‘皮’逃出生天，在火星、在别的星球，再创立一个所谓的‘灯塔国’。那个国家，还会是现在的灯塔国吗？它失去了孕育它的土地，抛弃了供养它的人民，只剩下一群自私自利、在危难关头只顾自己逃命的‘权贵精英’！这样的国家，根基何在？故此，我敢断言……”
说至此处，周月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汉娜。
“一旦再临厄运，你们的火星拓殖区，必定人心向背，分崩离析！”
“……”
汉娜身躯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周月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她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和粉饰彻底剥开，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和未来可能的绝望图景。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立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迷茫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颓然。
良久，汉娜缓缓抬起头，看向周月，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屈辱，有震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随即，她对着周月，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阁下……受教了。”
言罢，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挺直身体，对着身后同样脸色灰败的随从们挥了挥手，转身，步伐有些踉跄但异常坚定地，带着整个使团，沉默地离开了奉天殿。
殿内，一片寂静。
戚元敬等日月城执事，目光复杂地看着周月，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敬佩和一丝羞愧。
片刻后，戚元敬率先对着周月，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其余几位执事也紧随其后，动作整齐划一，对着周月行了一个庄重无比的大揖礼！
“周兄！”戚元敬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敬意：“您宅心仁厚，深明大义，字字珠玑，振聋发聩！请受我戚某一拜！”
“周兄高义，我等久读圣贤书，今日方知何为‘天下为公’，惭愧！惭愧啊！”
周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扶起戚元敬：
“诸位快快请起！折煞我了！不过是些肺腑之言，当不得如此大礼！”
戚元敬顺势起身，紧紧握住周月的手，感慨道：
“肺腑之言，方显赤子之心！周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等汗颜！今日若非周兄，我等险些为蝇头小利所惑，铸成大错！”
他顿了顿，想起正事。
“对了，周兄，城主说您是为寻物而来，不知是何物？只要我日月城有，戚某定当竭力相助！”
周月收敛心神，正色道：
“戚兄，实不相瞒，我此行是为寻找一件名为‘捆仙索’的神器。据日月之主所言，此物正是当年壮烈帝陛下……自缢时所用的那段断绳。不知戚兄可知其下落？”
“壮烈帝……捆仙索……”
戚元敬听到“壮烈帝”三字，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深沉的伤痛和追忆，但很快被他压下，恢复了清明。
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此神器的下落，戚某……的确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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