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凉意。
周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臂，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又带着点吵闹气息的大学宿舍楼。
推开310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泡面、汗味和隐约脚丫子气息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哟，天哥！回来啦？
俺们还以为你今儿要在山顶上得道成仙了呢！
玛雅末日给你留了个山洞没？
上铺的胖子张强正呼噜呼噜吸溜着泡面，满嘴红油，含糊不清地调侃着，顺手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奶茶，凑合润润，哥们儿给你留的。”
对床的李明，学霸眼镜哥，从书堆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青山观日出？观测记录呢？照片呢？我怀疑你就是通宵打游戏去了，编个观日出当借口。”
他眼神犀利地盯着周天苍白的脸和带着些微擦伤尘土的衣服。
周天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把左手往袖口里缩了缩，遮住戒指，顺带也掩住了臂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绷带边缘。
他扯出一个笑容，毒舌本能发动：“观测记录？照片？哦，有啊，照片就是我现在这张‘被生活捶打到怀疑人生’的脸，记录就是山顶的风有多硬，能把人智商都吹跑。”
他接过奶茶，入手温热，让冰凉的手指稍微舒服了一点，“还游戏？游戏能有我体验的刺激？差点被风刮悬崖下面去当玛雅末日献祭品，够刺激不？”
“卧槽？真的假的？”胖子泡面差点从鼻孔呛出来，“刮悬崖？你没事吧？”
李明也严肃起来，绕过桌子走近，皱着眉上下打量：“摔了？伤哪儿了？要不要去校医室？”
他俩对周天的“玛雅末日”说法依旧存疑，但对可能的意外受伤非常关切。
“没事没事，”周天赶紧摆手，顺势活动了一下手臂，牵动伤口，疼得嘴角一抽，擦伤，运气好，就蹭破点皮。
山风是真的大，没站稳，差点交代在那儿。
他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地搪塞过去。
戒指空间？道藏？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更糟。
简单洗漱，拒绝了室友“再去吃点夜宵压惊”的好意（主要是真的没钱了，生活费大半买了那个破戒指！想到这个，心里又一阵抽搐），周天早早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拉上并不完全遮光的窗帘，小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外界。
伤口的疼痛还在持续，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脑海里那片浩瀚璀璨的书海！
那个混沌空间中悬浮的无数典籍，尤其是那本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引气归元录》，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
“抱元守一，存神纳气……” 开篇的要诀在意识中反复回荡。“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存在吗？山顶失败了，回到熟悉的环境，应该更容易进入状态吧？
深吸一口气，周天盘腿坐好。
姿势是模仿着记忆里模糊的、似乎电影里见过的打坐姿势——双腿交叠，尽量放松肩背，双手松松地放在膝上，掌心向上。
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胖子偶尔的翻身磨牙声和李明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
周天集中精神，全部意念都投注在《引气归元录》那玄奥的语句上。
“存神纳气……存神纳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除了盘坐久了腿开始发麻发胀，什么也没有发生。
想象中的气流？温暖的能量？清清凉凉的感觉？通通没有！
意识里依旧是纷乱的念头：手臂的疼、胖子磨牙的声音、李明打字敲击的节奏、明天早上的课要不要逃、银行卡还剩多少钱……《引气归元录》那些字好像认识他，他好像不认识那些字！
挫败感渐渐滋生。
山顶好歹还有点山风呢！现在这算什么？在充满泡面味的空气中感悟天道？这感觉，比对着高数课本发呆还绝望！！！
周天皱紧眉头，强迫自己把意识收回来，再次集中在所谓的“丹田”——小腹那个位置。
书上说，那是“气海”，是纳气的关键所在。
“感应…存神…纳气…”他如同念经般在心里默念。
也许是精神过度集中，也许是盘腿姿势压迫到了哪里。
一股气流确实产生了！但不是从天地而来钻入他的丹田，而是从……他肚子里来！午饭吃的不太合胃口，此刻因为长时间挤压加上精神紧张，一股灼热的胀气在肠胃间不安分地翻涌，打着转地往下沉坠！
周天脸色一僵。
“咕噜噜……噗~~~”
一个悠长而尴尬的闷响，极其不雅地在他盘坐的姿势下，从丹田（？）位置下方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小空间里显得格外嘹亮。
“……噗！” 窗帘外，传来李明一声极快又压低的闷笑，显然是听到了。
紧接着，是胖子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周天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修炼的霞光，纯粹是羞耻的红！
什么气感！什么纳气！这分明是修炼出了个……屁！！！
周天瞬间崩溃，全身力气一泄，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歪倒在了床上，双手捂住了脸。
手臂的伤口撞到墙壁，又是一阵锐痛。
“靠！”
无声地爆了句粗口，无尽的挫败感混杂着刚刚消下去的失血后的疲惫感和强烈的尴尬，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第一次正式修炼，以“气沉丹田”导致肠胃罢工进而排放某种气体这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宣告失败，还弄疼了伤口！
“太难了…这鬼东西…是人练的吗？”他内心哀嚎，“书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操作就是打坐憋到放屁？”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消耗让他眼皮开始打架，白天遇险、滴血认主、书海冲击，加上这荒诞的初次修炼经历，榨干了他最后一点精力。
那些玄妙的道藏文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在胖子逐渐响起的鼾声和李明键盘偶尔的敲击声中，周天再也抵抗不住沉重的倦意，甚至懒得爬起来摆正睡姿，就保持着那个歪倒的姿势，意识沉沉地坠入了黑暗。
只是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一丝眷恋和不甘，摩挲着左手食指上那枚冰凉古朴的戒指。
失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接地气。
修道之路的第一晚，始于滴血认主的惊天际遇，终于宿舍床铺的“气沉丹田”，和他手臂那道依旧隐隐作痛、昭示着代价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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