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货运侧门被特制的液压撬棍悄无声息地顶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铁锈、机油、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纸张混合着金属冷却液的阴冷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外面风雪带来的凛冽。
“进！”陆霄凛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第一个侧身，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敏捷地闪入门内。
老赵紧随其后，然后是铁头、山猫……队员们鱼贯而入，动作迅捷无声，如同水滴汇入深潭。
门在身后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风雪声。
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一种被无限放大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以及每个人压抑着的、粗重而沉闷的呼吸声。
陆霄凛迅速伏低身体，背靠冰冷的金属门板，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微冲，夜视仪镜片后的双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门内的景象纳入幽绿的视野。
巨大！
这是第一眼最直观的感受。
c区仓库的内部空间庞大得超乎想象，仿佛一个由钢铁和混凝土构筑的、失去了穹顶的地下广场。
幽绿的视野里，无数排高达七八米的巨型金属货架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整齐而密集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入更深沉的黑暗。货架上堆叠着数不清的、用墨绿色或土黄色帆布覆盖的巨大物资箱，层层叠叠，如同钢铁森林中一座座沉默的山峦。
狭窄的通道在货架之间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复杂而压抑的迷宫。
几盏功率极低、间隔很远的安全指示灯，在货架的高处散发着惨淡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将这片钢铁丛林映照得更加阴森可怖。
空气冰冷而凝滞，带着浓重的金属腥气和尘土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细小的尘埃颗粒灌入肺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安全。”老赵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他和两名队员已经迅速占据了门内两侧的有利位置，枪口警惕地指向通道深处。
“按预案，A队形，交替掩护前进。目标，c区深处，坐标点K7货架。”陆霄凛下达指令，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巨大空间里似乎带起一丝微弱的回音，让他立刻警觉地收声。
他打了个手势：保持绝对静默！
队伍立刻变换队形。
老赵带着一名队员作为尖兵，在前方约十米处探路。
陆霄凛居中，铁头在他侧后，山猫带着支援组垫后。
所有人保持着紧密而安全的距离，依托巨大的货架作为掩体，脚步如同猫科动物般轻盈地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作战服摩擦金属货架的轻微沙沙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夜视仪里，幽绿的世界死气沉沉。
通道两侧是高耸入“顶”的货架，上面堆积如山的物资箱投下大片大片浓重的阴影，仿佛随时会吞噬这渺小的闯入者。
视线被严重压缩，只能看到前方一小段通道和货架冰冷的棱角。
“注意警戒点。热成像扫描。”陆霄凛低声命令。
他手腕上的微型热成像仪开启，幽绿的视野中叠加了一层代表热源的模糊红色轮廓。
视野所及，除了自己队员身上那几点鲜明的红点，通道深处一片冰冷的暗绿，没有任何活动的热源。
“头儿，不太对劲。”老赵的声音带着一丝疑虑，从前方传来，“太安静了。按情报，王强今晚值班，还有两个轮休的库工。就算睡觉，也该有热源反应。巡逻呢？外围都有固定岗哨，里面怎么会……”
陆霄凛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份死寂，这份反常的“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警报！
敌人要么撤了，要么……就是布下了陷阱，等着他们往里钻！
“提高警惕！注意脚下和头顶！”陆霄凛的声音更加冷峻，“铁头，检查地面！”
铁头立刻蹲下身，取下背包侧面的一个巴掌大的、形似金属探测器的仪器，小心翼翼地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缓缓扫过。
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细微的波纹。
“头儿！”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有料！很微弱，但存在！是震动感应纤维！埋在地板浅层，覆盖了主要通道！踩上去压力超过阈值就会触发警报！”他指着仪器屏幕上几条几乎与环境色融为一体的、断断续续的红色细线。
陆霄凛眼神一凛！
果然有陷阱！
这种感应纤维极其隐蔽，常规扫描很难发现。
若非铁头带了特制的微震探测仪，他们很可能已经触发了警报！
“避开主通道！走货架间隙！”陆霄凛立刻改变策略，指向货架之间堆放散货、布满灰尘和废弃木托盘的狭窄缝隙。
那里地面不平，杂物堆积，但恰恰绕开了铺设感应纤维的平整通道。
队伍立刻改变方向，如同灵活的壁虎，在钢铁森林的缝隙中艰难穿行。脚下是散落的螺丝、油污的破布、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动物粪便，每一步都需要极其小心，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
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味更浓了。
就在他们绕过一排堆满巨大轴承箱的货架，准备进入更深区域时，陆霄凛的鼻翼忽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突兀的气味，穿透了仓库里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带着一丝甜腻、却又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品特有的、类似杏仁的苦香气味！
这气味虽然淡得几乎被环境掩盖，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中了陆霄凛的神经！
他的瞳孔在夜视仪后骤然收缩！
这气味！这该死的气味！他绝不会忘记！
在柳荫胡同那间充满阴谋气息的杂货铺里，在那团作为关键物证的、印着“军需特供高能压缩”的淡黄油纸上，他嗅到过！
在李瘸子密室桌上那些空玻璃瓶的瓶口，他捕捉到过！
这是一种特殊的、作为毒素载体的化学稳定剂和伪装香精的混合气味！
“鸟食”就在这里！就在这片死寂的钢铁丛林深处！而且，很可能已经开封，或者……正在被转移！
“停下！”陆霄凛猛地抬手握拳，整个队伍瞬间凝固在原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雕塑。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在冰冷浑浊的空气中，再次捕捉那缕致命的气息，并判断它的来源方向。
仓库深处，死寂依旧。只有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水滴落入深潭的“滴答”声，在这片巨大的、充满无形杀机的钢铁魅影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危险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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