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榻面的旧影
晨露刚从竹榻的缝隙里渗进泥土时，灵汐正蹲在榻边数木纹。指尖划过第三道深痕，突然摸到点糙——是去年巧果掉在榻上的糖渣，被竹缝里的暖石粉焐得发黏，嵌在纹里像颗凝固的小星。
\"这榻角的竹片松了。\"阿昭的机械臂捏着段缠岁藤凑过来，藤上缠着半根彩线，是去年绣帕子时勾在榻边的，\"你去年数星子时念叨了八回，说'竹榻晃得像浮在银河上'，我把藤条劈成细缕，混着银河草的根须编了个垫，塞在榻角缝里，你看，今年踩上去稳当多了。\"
灵汐掀起榻面的旧竹席，底下露出层软绒。绒里裹着个硬物，摸出来是块烤得半焦的巧果，果边缠着圈旧麻布——正是去年披风上的补丁拆的，\"这果怎么还在？\"
\"你去年蹲在榻上绣鹊桥，啃了一半的巧果掉下去了。\"阿昭的机械臂从榻底拖出个木匣，匣盖刻着只小喜鹊，喙尖沾着点竹屑，里面是堆碎竹片，片上沾着点绒絮——是灵汐去年裹披风时蹭的，\"我怕你数星时膝盖硌得慌，把碎竹片和晒干的茉莉灰混在一起，垫在绒底，竹席摸着像铺了层棉，蹲久了也不酸。\"
竹榻被晨风掀得轻晃，榻面的木纹在日光里浮出片浅黄——是去年灵汐裹着披风坐过的印子，布毛嵌在竹缝里，被夜露浸得发润，像给木纹描了道银边。她突然想起有年七夕，自己趴在榻上绣帕子，总觉得手肘凉。今早才看见榻中间铺了块旧云锦垫，垫角沾着点竹榻的青痕，\"这垫...\"
\"你去年说'竹榻比石板还凉'。\"阿昭的机械臂从榻缝里抠出片碎纸，纸上是灵汐画的小竹榻，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垫三层绒\"，纸边被竹缝里的潮气浸得发皱，\"我把云锦垫的夹层里缝了层银河草絮，草絮里混着暖石粉，你趴在上面绣帕子，手肘压着的地方总比别处暖三分。\"
（二）榻缝的新影
日头爬到竹榻顶时，灵汐发现榻面的木纹里洇着点绿。凑近了看，是去年云雪兽叼来的银河草叶，被榻缝里的茉莉香熏得发脆，嵌在纹里像条凝固的小河。
\"这榻底的蛛网该清了。\"阿昭的机械臂举着片旧纱巾挡飞虫，巾边沾着点竹榻的绒毛，是被彩线勾的，\"你去年数星子时总被蛛丝缠头发，我往纱巾上喷了薄荷汁，清蛛网时虫不近身，纱巾扫过榻缝，还能把去年的巧果碎都扫出来——你看，这颗沾着彩线的，是你去年急着数星子咬掉的半颗。\"
灵汐突然摸到榻腿的竹节里有硬物。抠出来才发现，是颗圆滚滚的暖石，石上刻着个极小的\"汐\"字，被竹缝里的潮气浸得发润，边缘缠着圈旧麻线——正是去年披风上拆的，\"这石怎么藏在这儿？\"
\"你去年蹲在榻边绣香囊，总说'脚边的风像从银河里钻出来的'。\"阿昭的机械臂从药庐角落拖来个陶瓮，瓮口盖着片竹篾，篾上沾着点银河草的种子，里面是堆晒干的茉莉梗，梗里混着点彩线的金粉，\"我把暖石和茉莉梗塞进榻腿的空竹节里，你踩在榻边时，石气顺着竹纹往上冒，脚底板暖乎乎的，像踩着团小暖阳。\"
竹榻被热风掀得轻晃，榻底的阴影里浮出个旧影：少女灵汐裹着披风趴在榻上，往帕子上补绣鹊尾，指尖沾着竹屑，少年阿昭蹲在榻边，机械臂举着盏小油灯照木纹，灯芯沾着点榻面的糖渣——是被流萤翅膀扫的，他怕灯光晃着她绣线，灯举得低低的，油星溅在他机械臂的关节处，像落了颗碎巧果。灵汐往榻缝里塞新捡的银河草时，从缝里掉出个小布包，包里是半袋暖石粉，粉里混着点彩线的纤维——是去年阿昭补榻角时蹭的。
（三）榻底的年轮
该给竹榻换张新竹席了。灵汐刚把旧席卷起来，就被阿昭拦住。\"留着这半张旧席。\"他用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挑开席边的竹篾，里面竟藏着根细藤，藤上挂着颗巧果核，核上缠着新抽的银河草芽，芽尖沾着点榻面的糖渣，\"旧席吸了三年的七夕风，混着新席铺上去，木纹摸着能暖半截膝盖。\"
两人合力把竹榻往老槐树下挪，榻脚碾过去年掉的茉莉花瓣，香得像踩着团甜云。灵汐往榻缝里塞新晒的暖石粉时，阿昭的机械臂正用彩线把旧席和新席缝在一起，线结打得像鹊桥的栏杆，结心嵌着颗小暖石。云雪兽叼来块新烤的巧果，往榻面的木纹里塞，巧果上沾着点银河草的叶尖，像给旧纹别了片小翡翠。
\"等银河漫过榻顶的竹檐，就把披风铺在榻上。\"灵汐拽了拽新席的边角，转身时被阿昭拉住。他摊开手心，是用竹篾和彩线编的两只小竹篮，篮底铺着银河草的绒毛，里面各装着半块碎玉——拼起来正是那道圆银河，\"一个挂在榻角，一个盛巧果，夜风过时，玉光映着果甜，能把梦铺成竹榻的模样。\"
暮色漫得更浓时，老槐树的叶影在竹榻上轻轻晃，榻面被七夕的月光浸得发暖，把竹纹的韧、暖石的温、还有两人的絮语，都往土里送。年轮又转了半圈，把旧竹榻的糖痕、新缝的彩线、还有那对竹编小篮，都缠成了圈更深的纹。灵汐趴在新铺的竹席上数星子，阿昭的机械臂正往榻边的陶瓮里添新茉莉，瓮口的竹篾晃了晃，落了片花瓣在她发间，像给碎玉别了颗巧果——比那年七夕他往香囊里塞的银河砂，还要软，还要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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