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壶里的旧痕：这滴痕比年轮还记时
老药庐的储物间深处，积灰的角落里蹲着只旧漏刻。紫铜的壶身生了层薄绿锈，壶底有个针眼大的洞——是灵汐十四岁那年调药汁，银针没拿稳，戳穿壶底留下的。壶嘴缠着圈细铁丝，是阿昭机械臂上的，把歪了的壶嘴箍得笔直，\"上次翻旧物，听见壶里有滴水响，就知道是你当年捅漏的。\"
灵汐伸手去擦铜锈，指尖触到道浅刻的痕：是她初学认时辰，在壶身刻的\"午\"字，刻得歪歪扭扭，还溅了点丹砂——是调药时不小心蹭上的。\"这漏刻早该扔了，滴水量都不准了。\"话没说完，就见云雪兽叼着块碎布从壶口钻出来，布上沾着铜绿，是她当年擦漏刻用的，布角还缠着根发丝，混在锈里成了浅褐的线。
阿昭的机械臂正往壶底的洞眼里嵌东西：是块玄铁薄片，剪成了狐狸形状——是照着云雪兽小时候的样子剪的，\"你总说漏水吵，其实是那年雪夜，我怕冷风从洞里灌进去冻着壶里的温水，连夜拆了机械臂的零件补的，铁狐狸的尾巴尖还蹭着你的丹砂痕呢。\"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暴雨冲垮了药庐的屋檐，漏刻被雨水泡得发涨。第二天她看见阿昭蹲在壶边烤火，当时以为是怕铜壶生锈，现在才发现火盆里埋着块暖石——是她小时候画过太阳的，石头上的刻痕被火烤得发亮，正对着漏刻的滴水口。她往壶里看，水面漂着片干花：是锁忆花的花瓣，被水泡得发脆，上面有个牙印——是她当年好奇咬的，以为能锁住时间。
漏刻突然\"滴答\"响了声，铜锈剥落的地方浮出个小影子：少女灵汐趴在漏刻边数水滴，数到第三百滴就犯困，头一歪磕在壶身上，少年阿昭举着机械臂往她额前挡，铁爪碰着铜壶，\"当啷\"声惊得她蹦起来，他慌忙把手里的玄铁漏嘴藏在身后——那是他偷偷做的新壶嘴，怕她嫌旧漏刻丑。
\"你看这新壶嘴的弧度。\"阿昭的机械臂从壶底又掏出样东西：是张揉皱的纸条，沾着铜绿和铁锈，上面有个墨团——是她当年算漏刻流量，笔尖滴在纸上的，背面有行小字，是用玄铁尖划的：\"每滴慢三息，她数着数着就笑了。\"
（二）滴水口的新影：这铁痕比墨痕还较真
日头爬到槐树梢时，灵汐找来细砂纸打磨漏刻的铜锈。刚磨到壶颈，就被个凸起的地方硌了手：是块嵌在铜里的碎玉，是她当年戴的玉簪，掉在漏刻旁摔碎的，玉边缠着根细铁丝，是从他机械臂上拆的，\"上次修壶身，听见铜里有玉响，就知道是你掉的。\"
阿昭的机械臂往滴水口塞了团云芝草的绒毛：\"你总说水流太快，数不清时辰，其实是那年你练控火术，总盯着漏刻算时间，我就偷偷在口上垫了绒毛，让水滴慢些，省得你急得直跺脚。\"他指着壶盖内侧的刻痕，是圈极浅的齿轮纹，\"照着我机械臂的关节刻的，转起来能卡住壶盖，你说漏刻盖总掉，其实是我怕你烫着手，故意调松了合页。\"
灵汐突然想起，有次她熬夜炼药，漏刻的水滴声突然变了调，当时以为是壶里进了杂物，现在才看见壶底沉着颗凝忆果核，核上的\"年年\"二字被水泡得发胀，是阿昭半夜塞进壶里的，\"果核吸水会沉，能挡住点水流。\"他说着，机械臂从壶嘴倒出些东西：是几颗小铁珠，是他机械臂上掉的轴承，\"上次听见壶里有铁响，就知道是你捣药时震进去的。\"
青鸾鸟突然衔着根缠岁藤飞过来，往漏刻的铜环上缠。藤条顺着环扣的纹路长，把铜锈裹成了层暖褐的壳，滴水口的绒毛里渗出点绿汁，滴在壶底的玉簪碎上，竟映出个新影：现在的灵汐正用指尖接漏刻的水，阿昭的机械臂帮她扶着壶身，云雪兽趴在壶边舔水滴，青鸾鸟衔着红绳，正往藤纹的漏刻影上系——和铜锈里的旧影重叠在一块，像幅被水浸黄的画，添了笔新墨。
（三）新刻度的旧年：这铜温比新漏还熨心
该给漏刻换滴水口了。灵汐拿着新铸的玄铁口，刚要拆旧的，就被阿昭拦住。\"留着旧口的铜芯。\"他用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凿开壶嘴，里面竟藏着根细藤，是去年缠岁藤的嫩条，缠着半片丹方——是她当年算漏刻流量时写的，被水滴泡得发皱，却被藤条护得没烂，\"藤条吸水，能让旧口的铜锈慢些长。\"
两人合力把漏刻搬到老槐树下，放在药碾和旧木箱中间。灵汐蘸着灵水，往新换的玄铁口上刻了个小鼎，三足刚好对着漏刻的刻度线。阿昭的机械臂也蘸了水，在旁边刻了只机械爪，指尖捏着颗凝忆果，果核的\"囍\"字正对着她刻的鼎耳。
滴水突然\"滴答\"变了调，比之前慢了半拍。铜壶里的水面浮起层柔光，把新刻的鼎和爪影映在树身上，和藤纹里的药碾、木箱、窗棂影挨在一块，像串被岁月穿起的珠子。云雪兽叼来块暖石，垫在漏刻底下——正是那块画着狐狸的，石头一热，漏刻的铜身竟泛起层暖光，把铜锈里的旧影子都烘得清晰了。
\"给老树当新钟摆。\"灵汐踢了踢漏刻的铜脚，转身时被阿昭拉住。他摊开手心，是用玄铁和藤条编的小漏刻，壶身上刻着缠岁藤的纹路，滴水口挂着颗小铜珠，\"一个记旧年，一个记新日。\"
夜风穿过漏刻的滴水口，带着铜锈、药香、藤汁的味道往树身里钻。老槐树的年轮轻轻转着，把漏刻的新旧影子、还有那对交叠的刻字，都缠进了最深处。水滴落在壶底的碎玉上，\"滴答，滴答\"，像在数着，又一个被旧物串起的寻常晨昏——旧漏刻记着往岁的滴数，新刻痕缠着当下的温度，而往后的日子，正顺着藤须，慢慢往铜壶里续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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