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舟稳稳落在离剑宗广场中央，符文光芒渐敛，露出船身。
广场上早已肃立的弟子们身着统一的青色道袍，见宫长安与季向南踏舟而下，齐齐躬身行礼，声浪整齐划一，在山间回荡：
“参见陛下！”
这些曾隐于山林的修士，如今已奉大夏为正朔。
他们现在依附大夏皇朝，面对宫长安行君臣之礼。
宫长安抬手虚扶，声音沉稳有力：
“免礼。”
他目光扫过广场两侧的碑林，上面刻满了离剑宗历代祖师的法号，和留下的剑痕印记，透着千年古刹的厚重底蕴。
“不必多礼，朕今日前来，是为借阅贵派藏书。”
季向南上前一步，对为首的几位长老道：
“开启藏经阁，将所有涉及上古、阴邪之力的典籍悉数取出，陛下要亲自过目。”
“是，宗主！”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前往后山。
离剑宗藏经阁设有九重禁制，寻常弟子不得靠近，此刻宫长安借阅，自然是毫无保留。
青玉阁前的空地上，积着薄薄一层枯叶，一个身着灰布短褂的老者正佝偻着身子，手持竹扫帚缓缓清扫。
他动作极慢，每一下都扫得格外认真，连宫长安与季向南走近的脚步声都仿佛未曾听见，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将落叶归拢成一小堆。
宫长安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老者身上。
这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看上去与寻常杂役并无二致。
可藏经阁乃离剑宗重地，禁制重重，寻常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能在此处扫地，绝非凡俗之辈。
尤其是气息，看似平淡无波，像个普通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宫长安眉头微蹙，暗中催动体内龙气，双眼悄然泛起一层淡紫色的光晕，正是他多年未曾动用的紫极魔瞳。
此瞳能看破虚妄，洞察妖邪，寻常隐匿气息的手段在它面前无所遁形。
然而，当紫极魔瞳的光晕落在老者身上时，映出的依旧是那个灰衣短褂、佝偻扫地的寻常身影。
没有隐藏的灵力波动，没有异于常人的气息，连眉宇间的皱纹都透着岁月沉淀的真实，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守着藏经阁、扫了一辈子落叶的老杂役。
“嗯？”
宫长安心中讶异更甚。
眼前这老者，竟真如表面般平凡，平凡得反而透着诡异。
他收回瞳力，目光落在老者握着扫帚的手上。
那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显然是常年劳作所致，可指尖却干干净净，连一丝尘土都未沾染。
这绝非普通杂役该有的模样。
“陛下？”
季向南见宫长安神色有异，低声问道。
宫长安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这老者越是看似平凡，越说明其深不可测。
或许他便是扫地僧一般的存在，早已返璞归真，不显露半分修为。
“金老。”
季向南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带着敬意：
“大夏皇朝陛下前来查阅典籍。”
老者终于停下扫帚，缓缓抬起头。
他眼中没有寻常老者的浑浊，反而清亮得惊人，目光扫过宫长安时，淡淡一笑：
“人皇驾临，老骨头失礼了。”
声音不高，却像石子落进静水，在两人心头荡开一圈涟漪。
宫长安心中一凛，对方知晓了他的身份，且语气中不见丝毫敬畏，只有平等的淡然。
他当即拱手还礼：“前辈客气。朕今日前来叨扰了。”
老者放下扫帚，指了指藏经阁的门：“书都在里面，能找到什么，全看缘分。”
说完，他重新拿起扫帚，继续低头扫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宫长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前辈，告辞。”
宫长安对着老者的背影微微颔首，转身与季向南一同踏入藏经阁。
门内，典籍的墨香扑面而来。
宫长安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老者仍在扫地，竹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
“这位金老是何人？”
宫长安问季向南。
“陛下问的是金老吗？金老是我师父临死前来离剑宗的，当时就已经比现在还要苍老，我师父死后，金老离开了离剑宗三十年。
之后归来时却年轻了不少，之后就一直在藏经阁扫地，已经有二十年了！”
季向南回忆道。
宫长安闻言，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比当年更苍老，消失三十年归来后反而年轻了些？
这等事太过反常，寻常修士纵使驻颜有术，也难逆岁月洪流，更别提越活越年轻。
季向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金老正将最后一堆落叶扫进竹筐，动作慢悠悠的，像尊不会移动的石像。
“说来也奇，金老性子沉默寡言，除了扫地，便是坐在阁前的石凳上晒太阳，整日不说一句话。宗门里的弟子换了一茬又一茬，竟没谁听过他说超过三句的话。”
“哦？”
宫长安眉峰微挑。
“那方才他对朕说的那几句话，倒是难得。”
“确是难得。”
季向南点头：
“弟子们都说，金老就像藏经阁的一部分，与这青玉楼阁、千年竹林融为一体，仿佛从开宗立派时就在这里了。”
宫长安不再多言，转而将注意力放回藏经阁上。
待两人走进藏经阁，虚空中计蒙显出身形。
略带疑惑。
不过，金老好似没有注意到。
就在计蒙气息彻底消失的刹那，一直低头整理扫帚的金老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却又清亮的目光越过阁门，精准地落在计蒙方才出现的位置，眼角似乎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转瞬即逝。
随即，他又低下头，将扫帚靠在墙角，转身搬来一张石凳，坐在藏经阁前，背对着阁门，晒起了太阳。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灰布褂子上，斑驳陆离，仿佛刚才那一眼，不过是老人午后的无意一瞥。
“没有跟脚的强者，已经出现第三个了！”
金老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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