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官爷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以为陆有凤是看到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害怕，开口道：“是一些抄家流放的罪奴。
你不用害怕，锁好了的。”
他正说着话，另一个官差猛地拉了拉铁链，将人拽往墙角。
官差下手重，铁链扯着又疼，其中一个老人被拉得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官差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老人，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原本褴褛的衣服迅速又多出了一道口子。
那个老人刚准备爬起来又重新摔了下去，趴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还不起来？想死吗？”官差怒吼一声，又扬起了鞭子。
陆有凤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的老人，心跳瞬间就加快了。
禽兽啊！
那个老人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也有70岁了。
一双脚肿胀得厉害，上面血迹和污垢交错在一起，一看就是真的站不稳了。
就这样……摔倒了还要拿鞭子抽！
她刚想劝阻，老人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往前一冲，用两手间的铁链挡住了这一鞭。
“哟！又逞英雄？”
官差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一下狰狞起来，直接一脚将那个男人踹倒，然后，鞭子就一鞭接一鞭地抽了下来。
那个挨打的男人用手护住头，衣服的破损处露出一条条新旧交接的鞭痕……
天啦！这是挨了多少打，才会留下这么多伤痕？
陆有凤见状，皱着小脸，对着给自己银子的官差委屈道：“官爷，这个银子，我还是还给你。
我家中还有年幼的侄子，吓到他就不好了。”
官差皱了皱眉，绷着脸，看了看陆有凤，又看了看那个抽鞭子的官差——
不知道是她的神色过于害怕，还是他真饿了，他对着抽鞭子的那个官差喊道：“别打了，吃了饭继续赶路。别误了事。”
那个拿着鞭子的官差应了一声，又狠狠踹了那个男人一脚，骂道：
“下次再逞英雄试试！看我不打服你！”
“没事了。”见陆有凤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官差催促道。
陆有凤回过神来，忙连声道谢：“多谢官爷体恤。”
四个官差在饭桌前坐了下来，那个为首的官差问道：“你家里煮的什么？我们刚刚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
“我在炖甲鱼汤。应该快可以出锅了。幸好这只甲鱼还挺大的，不然，家里实在没有什么食物了。”
方才拿鞭子抽人的那个官差斜了她一眼：“你收银子倒是很爽快，收了银子就说家里没有什么食物了，是什么意思？”
听他这样说，陆有凤忙解释道：
“我们这穷山僻壤的，又赶上荒年，今天还真是各位官爷有口福，我们碰巧抓住了一只大甲鱼。
不然，这家里真是连一丁点像样的食物都没有。
缸里还些面粉，各位官爷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去做些馒头。”
她可不想得罪这班官差。
下午帮李寡妇做饭的时候，陆有凤看到缸里还有些面粉。
到商城凑凑，给他们蒸两锅馒头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那位为首的官差听说可以做些馒头，点头道，“家里有什么，你尽快给我们弄出来就成！
你先给我们弄些馒头过来，如果面粉够的话，再帮我们弄点做干粮。”
陆有凤略为思忖，答应了下来。
进了灶房，她赶忙一边假装和面，一边从商城买了20个老面馒头蒸上。
这边刚蒸上馒头，那边那个拿鞭子抽人的官差就大声喊了起来：“哎！丫头，给我们来点水。”
“马上。”
她假装手忙脚乱地拿了碗，给他们倒了水来喝。
陆有凤回厨房的时候，那位被打的老人虚弱地朝陆有凤喊了一声，“姑娘，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他的声音那么虚弱，听起来像是风一刮就会消失一样。
陆有凤赶忙应了一声，“好，马上来。”
那个抽鞭子的官员往这边瞪了一眼，“屁事真多！谁说你们可以喝水的？”
“官爷，今天外面热，你们又走了一天了，我瞧着他这情况，再渴一下，只怕会扛不住了。
他要是有点什么事，你们也会很难交差吧？”
陆有凤没有理会那个抽鞭子的官差，看着为首的官差说道。
那人略为思忖，点了点头，“去给他们弄点水喝。等下馒头蒸好了给他们每人一个馒头。”
陆有凤闻言，应了一声，就进灶房给那四个人端去了水。
轮到递水给那个帮老人挡鞭子的男人时，两人一不小心正好对上了眼。
男人很高，双手垂在身侧，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污垢。
一双眼睛乌沉沉的。
像一个装着无数情绪的深潭。
只一眼，陆有凤就感觉自己像在不停往下坠。
心里涌过一波又一波的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她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喝点水吧。”
等男人喝完水，她就匆匆逃回了灶房。
很快，甲鱼就可以出锅了，馒头也蒸好了。
等她把食物端上桌，四个官差的目光都直直地定在了甲鱼汤上。
太香了！
刚刚就是这个香味把他们吸引过来的。
一筷子甲鱼肉送进嘴里，四个人的眼睛都不由得微微眯了眯。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甲鱼，外皮糯滑，弹性十足，里面的肉软烂中又带着嚼头，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称赞声。
“官爷们满意就好。”
很快，一大碗甲鱼就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连那20个馒头都吃得一个不剩。
“姑娘，你这手艺，不去开家食铺都浪费了。”为首的那个官差夸道。
“官爷过赞了，家里穷，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食材，每天就琢磨着怎么可以把普通的食物做得好吃点。”
说着，她朝灶房的方向看了看，那里蒸着她在商城第二次购买的馒头，“那一锅馒头应该也好了。是不是给那几个人每人一个，其他的都用袋子装起来？”
为首的那个官差点了点头，“去吧。”
见她忙前忙后，餐食的口味又格外好，只觉得这一两银子花得值当。
第二次在商城买馒头的时候，陆有凤特意买了那种酒店专订的超级大馒头——那几个被押解的人一看就知道已经饿坏了。
这样的人，一个普通的馒头怎么够？
她拿着馒头去给那些人的时候，特意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那些人一看到那么大的白面馒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每个人接过馒头的时候，手都微微有些发抖。
最后分到那个瘦高个的男人时，他不接馒头，就那样看着她。
陆有凤对这个男人是钦佩的。
应该很少有人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冲出来保护同伴吧？
陆有凤看着那双沉如深潭的眼睛，把馒头塞到他的手里，低声说：“吃吧，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男人听后，唇瓣翕合了一下——
声音很低，透着干哑。
陆有凤却听清了，是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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