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余蕾安慰自己，反正这个手机她用了三年，也该换了。
5555~~
只是顺着手机掉下去的方向往下看，脚都忍不住发软，这桥好高啊！
她有恐高症啊！
“你的手机呢？”
“我没有手机，”少年吸鼻子，“我只有电话手表。”
余蕾：“……”
看你人高马大，竟是个小孩。
“那你打110。”
男孩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手表刚被我玩得没电了。”
余蕾：“……”
大人想打你是有原因的。
罢了，现在就寄希望于哪个路过的好心人看到，赶紧来帮她拉一把。
余蕾感觉对方手在抖，没好气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之前怎么想不通要跳河啊？”
男孩抬眸悄悄瞥了她一眼，嘟囔了句啥，余蕾没听清，但她也没想多问，谁没有点苦衷呢？
而且在遭遇离职，淋雨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有一个同是天涯的沦落人这么静静的陪着自己，不用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她竟觉得还挺不错。
只是维持这么半截身子在外面，肋骨有些隐隐作痛，手也有些麻，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好久。
于是余蕾跟他商量：“我拉住你，你试着腰腹用力，撑上来？引体向上会吧？学校不是都会考？”
男孩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一个都做不好。”
余蕾：“什么？”
男孩：“引体向上。”
一句话，把余蕾给干沉默了，她都能做好几个呢，余蕾想说，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又怕给这想不开的男孩增加心理负担，抿了抿嘴，没搭话。
男孩却不干了：“你歧视娘炮？”
余蕾：“啊？？”
这跟娘炮有啥关系？
余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男孩解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人也瘦，小时候，我妈就经常捡我姐不穿的衣服裙子给我穿，伙伴都嘲笑我，说我像个娘炮。”
“那你就跟你妈妈讲你不穿裙子嘛，”这家人也真是的，怎么能因为省钱给孩子乱穿衣裳呢。
“可是是我想穿的。”
……
冒昧了。
“你继续。”
“长大后，我不穿裙子了，可是同学还是嘲笑我，她们说我不仅长得像个娘炮，行为举止也像，你觉得我像吗？”
余蕾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脸型消瘦，被雨水淋湿后的皮肤苍白，嘴唇乌青，别说像女生了，说女鬼可能更有说服力一点儿。
大概是想让她看得更清楚些，男孩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来擦脸上的雨水。
手帕是素白的，上面绣着一朵小花，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孩子是个兰花指。
啊这……
“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且男生女像其实是夸你漂亮呢，你看网上好多漫画coser,都是男生扮的女性角色，像女装大佬卡卡，比女生还漂亮啊。”
“你也喜欢卡卡吗？”男孩看向余蕾，眼睛闪闪发光。
“嗯，啊。”余蕾点头。
男孩惊喜：“你这么大岁数也喜欢看漫展吗？”
余蕾心梗：“……你有没有想过，你被人欺负可能不是因为你像女生呢？”
“啊？”
“你的嘴很欠啊，”余蕾叹息，“我还没满三十岁。”
还差一百多天呢。
“你都快三十啦？！”男孩诧异，“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余蕾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听他又加了一句。
“对不起哦，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我放手你信不信？！”
余蕾作势要松开抓他的衣袖。
男孩连忙从心地抱紧余蕾的胳膊：“表啊！我错了。”
就这胆量，还好意思学人跳河！？
余蕾瞪他：“如果你再酱汁，我就真的不管你了哦。”
男孩吐了吐舌头，弯了弯眉眼：“阿姨，你真幽默。”
“我真的谢谢你，”余蕾心累，只好转移话题，“就因为这个要跳河？”
男孩抿抿唇：“不是，是因为我不想读书，我想进娱乐圈，我妈不让，我跟她吵了一架，她打了我一顿，我就跑出来了。”
余蕾深呼吸，告诉自己救的人，跪着都要救完。
“那你刚才说娘炮干什么？”
“因为我觉得娱乐圈里，娘炮很吃香啊，我去闯娱乐圈比读书有前途，你刚不也夸我男生女相很漂亮吗？”
余蕾：“……”
很好，得罪半个贵圈。
而且你听不出我刚才是违心之言吗？
敢情别人嘲笑你娘炮，你心里还美着呢？
“……你几岁？”
“十六。”
“才读高一吧？”
“初三，”男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留过级。”
余蕾：“……”
男孩见余蕾无语的样子，无奈地耸耸肩：“就是因为成绩差啊，我根本读不进去，同学也不喜欢我，还不如早点儿出去赚钱，帮家里分摊负担，我妈也不至于那么累。”
“你爸爸呢？”
男孩撇嘴：“我没爸爸。”
余蕾沉默，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余蕾的语气温柔了些：“那你更不能寻死了，你要是出了事，你妈妈得多伤心，日子肯定过得更苦了。”
男孩点头，眼泪又要流下来：“我知道，我没敢跳，刚才要不是你喊那一嗓子，我也不会掉下来。”
余蕾：“？？！！”
敢情都是她的错？！
余蕾正无语，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喂！还跳不跳了？！我手机都举了半天了！”
余蕾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把男孩给丢下去，惊得一身汗。
寻声望去，一个男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们，貌似在录像？
余蕾大喜过望：“……快过来帮忙呀！”
男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热心的吃瓜群众，能在大雨中坚持录像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
余蕾：“……”
好吧，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不强求。
“阿姨，我腿好软，我感觉我快没力气了。”
被这一惊一吓的，不软才怪。
不能再等了！
余蕾试着探过身子把人往上扒拉，男孩也往上用力，可惜雨天太滑了，试了几次，男孩的腿都够不到护栏，反而是在空中甩了几下，把人吓得够呛。
“算了，你别动了！”
她就不该指望一个连一个引体向上都做不了的人！
求人不如求己。
余蕾一边吐槽，一边翻身上了栏杆。
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下面的滔滔江水，跟男孩说话缓解紧张：“就你这体格，还是别去闯贵圈了，不喜欢读书，就学个一技之长，也能养活一家人，脚踏实地才最好。你以为娱乐圈就好混啊，你是光看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
说话间，余蕾已经翻到了护栏的另一边，慢慢往下滑，踩到了男孩脚下的那块支架上。
可刚踩上去，余蕾就感觉这支架是活动的，男孩都跟着晃了下，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原来那块支架竟只是一块从桥下伸出来的铁板，薄薄的一块。
估计是之前哪个广告牌没拆干净的遗留，都怪下雨天，天又暗，余蕾没看清，还以为很坚固呢。
余蕾也紧紧地抓住护栏，不敢再松手。
“你咋不早说你脚下这东西不稳啊！？”
男孩都要哭了：“我也才知道它会动啊！”
余蕾：“……”
敢情是她太重，把这架子压动了呗？
余蕾也不敢踩严实了，一手扒拉着栏杆，一手把男孩往上面托。
“快、上去！”
男孩顺着余蕾的力气往上爬，滑了好几脚才翻到了桥内。
“阿姨，我来拉你！”男孩脚踩到桥上，立刻回身去拉余蕾。
“叫姐！”余蕾没忍住打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别刚把人救了，一会儿又把他拉下来了。
余蕾自认平时健身锻炼，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翻这么个桥应该没问题，当然，前提条件是她不往下看，不然腿会软。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不往下看，意识就越会往下看。
“轰隆！”
一声雷鸣仿佛炸响在耳边，正控制着发软的脚往上爬的余蕾吓得一哆嗦，手一滑，脚下踏空，就感觉身体一轻。
余蕾胡乱抓了一通，抓了个寂寞。
天要亡我！
“姐！！”
余蕾听到男孩尖厉的喊声，这高音，去闯贵圈没准儿能行。
掉进水的那一刻，明明柔软的水似乎变成了坚硬的钢板，打在背上，痛得她只想把自己蜷起来。
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余蕾还在想，其实这样也挺好，她若是嘎了，也是因为见义勇为牺牲的，传到江东父老的耳朵里，爸爸也会为她感到骄傲的吧？
桥上，男孩吓得崩溃大叫，录像的男人给了他一个特写，然后摇头叹息地保存，将刚才的视频编辑，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沉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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