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穆清婉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每日有人定时送来粗糙的吃食，动作粗鲁地喂进她嘴里。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厚厚的布条蒙着，唯有寂静与偶尔响起的脚步声作伴。
每一次脚步声都勒紧她的心弦。
这日，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停在了她面前。
与往常不同，这次来人没有立刻喂食，一只手伸来，解开了她眼上的布条。
光线骤然刺入，眼睛剧痛。
好一阵，模糊的视线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此刻却显得格外扭曲怨毒的脸。
“表姐？”穆清婉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萧芷柔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快意的弧度。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锦缎衣裙，珠翠环绕，与这阴暗潮湿的囚室格格不入。
“穆清婉，”萧芷柔轻念这三个字，像是品尝着这三个字带给她的愉悦。
她绕着穆清婉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打量一件肮脏的物品：“啧啧，昔日风光无限的穆神医，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滋味如何？”
穆清婉挣了挣被绑得死紧的手腕，绳索勒得更深。“是你？是你指使萧煜抓的我？”
“是我又怎样？”萧芷柔凑近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恶毒，“穆清婉，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整个京城都在骂你呢。毒妇！妖女！祸国殃民！”
穆清婉心头一沉：“我不明白。”
“不明白？”萧芷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起身子，掩唇轻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你失踪了，城中瘟疫却愈演愈烈，百姓死伤无数。你说，这笔账，大家会算在谁头上？”
她欣赏着穆清婉骤然苍白的脸色，继续道：“自然是你这个‘畏罪潜逃’的穆神医！还有你那岐黄轩，也被你牵连，如今已被查封，许医师和那些伙计，全都下了大狱！”
岐黄轩被查封？许医师他们……
穆清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穆清婉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
“看吧。你拼死守护的那些人是如何待你的，你所付出的一切，又有谁在意过。”
“他们内心的恐惧不满，只会统统发泄到你身上，可你又做得了什么呢？”
穆清婉心往下沉，沈箐箐绣帕上的字，萧祁查到的线索，靖王府门前的“义举”，如今萧芷柔的话……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她，成了最完美的替罪羊。
“是你们策划的这一切？”穆清婉虽然得以证实，但还是不愿相信。
“是又如何。”萧芷柔嗤笑，“如今，王爷仁心仁德，开府施药，救万民于水火，已深得民心。就连宫里的贵人们，都对靖王赞不绝口。”
“萧芷柔，难道人命，在你面前，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穆清婉直视萧芷柔。
“人命？人命对我来说，就如草芥，不过是一些贱民而已。”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笑了吧！”萧芷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这世间哪有什么报应，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我本没有想要你性命，可你步步紧逼，让我不得不嫁入这靖王府，是你挡了我的路。所有阻挡我的人都可杀。”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抛出一个更恶毒的消息：“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那世子哥哥……怕是回不来了。”
穆清婉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朔方城本就是赠与鞑靼人的见面礼！可我那自不量力的大哥，非要去送死。”萧芷柔满意地看到穆清婉眼中瞬间漫上的绝望和痛苦。“他不过是颗弃子，一个替死鬼罢了！”
“不！你撒谎！萧衍不会有事的！”穆清婉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萧芷柔。
她不信！她绝不相信萧衍会死！那个如同战神一般的男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为何如今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胜或败，总该有个信吧，你说呢？”萧芷柔反问。
“你胡说！”穆清婉厉声道，尽管声音发颤，眼神却依旧试图保持锐利，“靖王勾结外敌，谋害主帅，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吗？！”
“哈哈哈……”萧芷柔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穆清婉，你想去告御状？”
她的笑容猛地收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你也得有命活着出去才行啊。”
她后退一步，对着门口候着的两个面色不善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好好‘伺候’穆姑娘。让她下去，好跟我那哥哥，做一对亡命鸳鸯。”
两个壮汉狞笑着逼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穆清婉。
她看着逼近的男人，穆清婉颤抖着身体往后退，“你们，别过来！”
“姑娘，我们会好好伺候你的，哈哈哈！”
其中一个壮汉的手即碰到她衣襟，近乎疯狂的撕扯，那靠近的污浊气息让穆清婉胃里翻江倒海。
又想到生死未卜的萧衍，想到被牵连的岐黄轩众人，想到外面铺天盖地的污蔑……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屈辱涌上心头。
死？
不，她不能这样屈辱地死去！
穆清婉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头狠狠地朝着旁边的石墙撞去！
与其受辱，不如玉碎！
“砰！”
一声闷响，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身体软软地倒下，意识开始涣散。
就在她即将陷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刻，紧闭的房门仿佛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嘭——！”
木屑纷飞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闯入，冲了进来，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凛冽的杀气和……
一股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熟悉感觉。
是他……？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她只来得及捕捉到那双盛满滔天怒火与痛惜的眼眸
随即，她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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