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笼罩荒野的最后一丝寒意。金色的阳光如同温柔的丝绸，轻轻拂过冰冷的岩石和枯黄的杂草，也落在了那相依为命、气息微弱的主仆二人身上。
“咳……咳咳……”
一阵轻微而虚弱的咳嗽声响起，打破了荒野的宁静。
福伯眼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睑。映入眼帘的，是湛蓝如洗的天空，以及……刺眼却又带着暖意的阳光。
我还活着？
福伯的意识有些混沌，他只记得自己背着少主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贫民窟，然后在无尽的疲惫和绝望中，倒在了这片荒凉的野地里，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自己会就此冻死、饿死，或者成为野兽的口粮。
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无比，骨头仿佛要散架一般，而且……异常的虚弱。但奇怪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他冻僵的寒冷感，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暖意？
这是怎么回事？
福伯茫然地转动脖颈，目光立刻落在了躺在身旁的凌云身上。
“少主！”他惊呼一声，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连忙爬了过去。
当他看清凌云此刻的状况时，不由得愣住了。
少主依旧昏迷着，但……他的脸色，似乎不再是之前那种吓人的、毫无生气的蜡黄或惨白，而是……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红润？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干裂起皮，变得稍微湿润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胸口的起伏，虽然依旧轻微，但明显比昨晚要平稳、有力了许多！
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昨晚少主明明已经……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断绝了啊！怎么一夜之间，状况反而好转了？！难道是老天爷真的显灵了？还是……
福伯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四周，除了荒凉的景象，没有任何异常。他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少主的情况好转，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巨大的惊喜和希望，瞬间冲散了他心中的绝望和悲凉！
“少主！少主！您感觉怎么样？”福伯激动地呼唤着，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摇晃着凌云的肩膀。
或许是福伯的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体内混沌道种的修复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凌云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睁眼，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不再是那种充满了死寂、冰冷和恨意的眼神，虽然那刻骨的仇恨依旧深埋心底，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清明，一丝……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般的深邃！
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经历了死亡的冰冷，感受了混沌的温暖，目睹了身体内部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福……伯？”凌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依旧嘶哑干涩，但比起之前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息，已经清晰了许多。
“少主！您醒了！您真的醒了！”福伯见凌云终于有了清醒的回应，激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凌云看着福伯那喜极而泣、苍老憔悴的脸庞，以及他额头上那尚未完全愈合的、磕头留下的血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以及……深深的愧疚。
“福伯……让你……受苦了……”他艰难地说道。
“不苦！不苦！”福伯连忙摇头，擦着眼泪道，“只要少主您能好起来，老奴受再多苦都值得！少主，您……您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凌云闻言，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内部。
这一感知，他顿时被体内发生的变化彻底震惊了！
首先，是那无处不在的剧痛感，竟然……消失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无比，动弹不得，但那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却真真切切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舒适的、仿佛浸泡在温水中的暖洋洋的感觉！
然后，是他那原本断裂、萎缩、充满了死气的经脉！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经脉竟然……竟然全部被修复了！不仅修复了，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坚韧、更加宽阔！一层淡淡的、朦胧的混沌色光晕附着在经脉壁上，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最让他震撼的，是他那早已被废弃、湮灭的丹田！
他小心翼翼地将意识沉入小腹处。
那里，不再是死寂的废墟！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缓缓旋转着的、由精纯无比的混沌色气流组成的……气旋！
这个气旋，呈现出一种完美的、近乎道韵天成的形态，仿佛一个微缩的星云，又像是一个初生的宇宙。气旋的中心，似乎有一个更加凝实、更加神秘的核心在孕育着，散发出一种让凌云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浩瀚无边的气息！
这……这就是我的新丹田？！
凌云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与他之前认知中的任何丹田都完全不同！既没有明确的界限，也没有所谓的气海壁垒，它就像是一片……活着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混沌空间！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全新的“混沌丹田”之中，蕴含着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却无比精纯、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正是那种混沌色的气流！
它似乎……可以被自己调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凌云心中升起。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动丹田气旋中的一丝混沌气流。
嗡！
仿佛是本能一般，那一丝混沌气流瞬间响应了他的意念，如同最听话的精灵，顺着他那被修复拓宽的经脉，缓缓流淌而出！
这股气流虽然微弱，但流过经脉时，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仿佛久旱的河道被清泉滋润，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这丝混沌气流的流淌，他那虚弱不堪的身体，似乎……正在被缓慢地滋养、强化！
虽然效果极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不仅丹田被重塑了，而且……他似乎……又可以修炼了？！
而且，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强大、更加神秘的方式！
这个发现，让凌云那颗早已冰封的心，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可以修炼！
他竟然还能修炼！
这简直是……逆天改命！
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层层叠叠的绝望和死寂！
他还以为自己此生只能作为一个废人，在无尽的痛苦和仇恨中苟延残喘，没想到……这神秘的混沌道种，竟然给了他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云忽然忍不住，发出了低沉而嘶哑的笑声。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但很快，便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对命运嘲弄的反击，有对仇敌的刻骨恨意，更有……一种即将席卷天地的、疯狂的复仇火焰！
“少主？少主您怎么了？”福伯被凌云这突如其来的、状若疯狂的笑声吓了一跳，连忙担忧地问道。
凌云笑了许久，直到笑出了眼泪，笑得胸口剧痛，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福伯，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竟然重新燃起了……光芒！
虽然那光芒依旧冰冷，依旧带着刻骨的恨意，但却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充满了疯狂的意志和……希望！
一种近乎扭曲的、以复仇为支撑的希望！
“福伯……”凌云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没事。”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能修炼！”
“什……什么？！”福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云，“少主……您……您说什么？您……您还能修炼？！”
这……这怎么可能？！丹田碎裂，根基尽毁，连神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可能还能修炼？！
“是真的，福伯。”凌云没有过多解释混沌道种的事情，那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重要，绝不能轻易泄露。他只是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的丹田……被一种特殊的力量重塑了！虽然现在还很虚弱，但我能感觉到，我可以重新吸收天地元气，可以……重新踏上武道！”
福伯看着凌云眼中那不似作伪的、重新燃起的火焰，以及他身上那股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气势，终于……相信了！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淹没！
“能修炼了！少主能修炼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福伯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老泪纵横，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是看到了希望的泪水！
只要少主还能修炼，就有希望！就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就有……报仇雪恨的希望！
“嘘，福伯，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凌云提醒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混沌道种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唯一的依仗，在拥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绝不能暴露。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福伯连忙点头，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以及体内那缓缓流淌的、充满生机的混沌气流，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和……对未来的强烈渴望，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尝试着想要坐起来。
这一次，虽然依旧艰难，依旧虚弱，但他能感觉到，身体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在福伯的搀扶下，他竟然……真的缓缓地坐了起来！
虽然只是坐起来，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之前的他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好了！少主您能坐起来了！”福伯惊喜地叫道。
凌云也是心中一震！
这混沌道种的修复和滋养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仅仅一夜之间，不仅净化了剧毒，修复了经脉，重塑了丹田，甚至连他这濒临崩溃的肉身，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脱胎换骨！
这绝对是真真正正的脱胎换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皮肤似乎……多了一丝光泽？原本因为中毒而显得有些暗沉的肤色，也似乎……变得更加白皙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了！周围的风声、草木的摇曳声、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声……都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甚至连空气中不同植物散发出的细微气味，他都能隐约分辨出来！
这……
凌云心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混沌道种，不仅仅是修复了他的身体，似乎……还在全方位地改造、提升他的体质？！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存在？！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仔细审视自己这具“新”的身体，以及那个神秘的混沌丹田。
他发现，那个混沌气旋旋转的速度虽然缓慢，但却异常稳定，并且……似乎在自发地吸收着周围天地间游离的能量！
虽然这片荒野的天地元气极其稀薄，远不能与凌家府邸相比，但那混沌丹田却像是拥有无穷的吸力一般，将周围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元气，以及……阳光、空气、甚至泥土草木中蕴含的某种未知能量，都缓慢地吸扯过来，融入气旋之中，转化为最精纯的混沌之气！
这种转化效率，简直骇人听闻！
凌云以前也了解过一些修炼常识，知道武者吸收天地元气，都需要经过功法炼化，才能转化为自身真元，这个过程中会有大量的损耗。越是高级的功法，转化效率越高。
但他现在，根本没有运转任何功法，这混沌丹田竟然就能自发地、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效率吸收和转化各种能量！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永动机啊！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个混沌丹田的潜力……似乎是无限的！它不像普通丹田那样有明确的容量上限，而是如同一个初生的宇宙，可以不断地扩张，不断地容纳更多的能量！
“不灭剑体……”凌云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大纲和简介中看到的描述，虽然那是基于虚构的设定，但此刻，他却隐隐感觉到，或许……自己这具被混沌道种改造过的身体，真的有可能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万法不侵？肉身不朽？
虽然现在还差得远，但这无疑给了他一个无比巨大的想象空间和……奋斗目标！
“呼……”凌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不管这混沌道种到底是什么来历，不管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绝不会放弃这失而复得的希望！
他要活下去！
他要变强！
他要复仇！
他要将所有曾经失去的，百倍！千倍地夺回来！
他要让所有轻视他、背叛他、伤害他的人，都为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在他的心中彻底扎根！
“福伯，”凌云看向依旧沉浸在激动中的老仆，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荒野之中，危机四伏，以他们现在一老一残的状态，随时可能遇到危险。而且，他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和隐蔽的地方，来研究混沌道种，开始重新修炼。
“是！是！少主说的是！”福伯连忙点头，擦干眼泪，开始思考对策，“可是……我们现在……”
他看了看凌云虚弱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这把老骨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就在这时，凌云的目光，忽然被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柄剑。
一柄静静躺在枯草丛中，剑身沾满了尘土和露水，却依旧隐隐散发着一丝寒芒的……青锋剑。
正是他被逐出家门时，福伯偷偷为他带上的那柄，曾经陪伴他多年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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