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新娘，睁大眼睛看清了，小爷我纯爷们。”南宫耀抵着腰凑近，脸伸着，一双赤白的脚前后跨站，恶狠狠地看着这位突然降临且不讨喜的人。
白衣人果真毫不避讳地回盯回去，眨着竭力瞪大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南宫耀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避了避眼神，撑着腰走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下，静静看着他，问道：“你什么人啊，为什么说我是新娘啊？”
他先是一愣，接着反问：“你穿成这样，难道不像新娘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浓情红装，沾了点灰，露出的双足也沾了点泥巴。
不过他既没有戴冠发也没有扎绣花，甚至连双喜鞋都没有穿，所以应该顶多是略微喜庆些罢了。
见白衣人的眼睛还在不停朝自己身上游走，甚至有意无意地打探着他的脚，南宫耀愠了，直接抬起一条腿弓在石块上，气势十足地瞪他，恶狠地说：“再敢看把你眼睛挖了。”
白衣男面露尬色，但还是接二连三地黏着眼神。
“还敢？”南宫耀气愤极了，他真恨自己平日里不擅剑术，一时处于困窘而缺少趁手兵器。
看到这小郎君居然不过被自己盯几下就羞愤得面带红云，白衣男心潮更为欢荡，轻佻道：“图册上画过凡民大婚时，称女子洞房花烛时袒露双足，为‘羞嫩若水，青白如葱’，只是怎么今日得观郎君纤足，风拂衣角却更有‘暗带柳絮，浮花绯红’之意呢？”
越说越离谱了。南宫耀急了，随手薅了一块石头下来，朝他的方向飞速掷出。若是在外头，以二人间的距离，普通人想躲开并不难，可这是在魂界，水裹着攻击物以肉眼难追的速度射出。
必是要听到一声惨痛的叫唤的，那是他挑衅的代价。
还神叨叨的柳絮浮花，魂界的泥沙多得都能绑腿上，要命的是里头的石子含量也不少，硌得脚要命的疼。
只是并未听到预想中的惨叫，南宫耀有些惊讶地望过去，那白衣男子居然搁原处不讲理地转动起来，瘦削的身影卷成一束，配上那一头漂浮的白发，好像白云成精似的。
等到他转不动了停住，脸上却没有一点劳累的模样，南宫耀却觉得眼睛都快看花了，扶着腰站起来，心力憔悴地说：“要命得很，怎么老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人。”
白衣男子并未听到他的话，也没对方才的事感到生气，依旧揣着明目张胆的注视，看着南宫耀颇有费力地撑腰走路，一步一咕蛹。
于心不忍，便飞快地绕到他身后，背靠到他身后，撑着他在沙地上划拉两步。
“……”南宫耀紧握的拳头攥出喀声，眉目间的表现已非一个怒字能形容，他大踏一步，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看向他，道：“你这人有毛病是不是？还是在这鬼地方待太久了，连男人都没见过？”
白衣人转过身来，眨眨眼问：“男人？”
南宫耀握紧拳头，嘴角一咧：“不然？”
白衣人伸出手，将他抱进怀里，梆硬的身子撞得南宫耀魂都丢了，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便听到他说：“不知道啊，不过我喜欢你。”
“咳咳咳，”南宫耀赶紧扒开他的热情的胳膊，喘了个气，拉开距离，脸上多了一阵红晕，“你喜欢个屁，你连小爷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怕不是个昏智的脑袋。”
南宫耀秉着离这种人能多远就有多远的想法，掉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要留神滴溜着下摆，防止一不小心踩住摔了一跤。
他这一跑，蹦跳的脚印一个一个迈出，却让白衣人看了心满意足，也饶有兴致地追上去，不过并不是盖在南宫耀的脚印上，而是踩在另一边，留下一串整齐的并排脚印来。
两排脚印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奔跑，有几个印痕里簌簌冒出条细细的长虫，倒霉的长虫晕头转向地吐着信子。
穿过水波状的朦胧雾罩，南宫耀的视野一下清了，可当他看清眼前的世界时，他想着还不如不清。
左右两边高高隆起，泥筑的土堡如囚人的地牢，漆黑的洞口张牙舞爪地向他招手，张着宽大羽翼的生物不停地穿梭土堡的天窗与地口，飘拂天空之上，凄厉的叫声比寒鸦更胜千筹。
大路中央，墨汁色的泥石板延绵不绝地铺展，鳄鱼头人、鲶鱼精、匍匐在地的章鱼头人，背着龟壳的白胡子老头、扭着水草蛮腰的漂浮女子，左右各有两只粗壮大腿的戴帽子男人……
仔细聆听，他们好像还在咿咿呀呀说些什么巷间的话：
“今年魂道被弹劾来的人物更为稀少啊。”
“可不是吗，我连这样的好牙口都少磨多了。”
“牙算什么，本龟的屁股快长一起去了，这都是不能同族残杀的后果。”
“哟，难不成你还想拿我做鱼汤不成？”
“本龟要成仙的，吃了你能成仙吗？”
“嘁，成了仙又如何，成了仙顶多再多拉几个龟子龟孙一同下来！”
“……”
南宫耀紧张无比地竖着耳朵，好在似乎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的身边穿行过一只软皮球似的生物，圆溜溜的软软弹弹的，他本能地想抬脚一踢，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动弹不已。
他的脚下，他的脚下竟有密密麻麻的蚁虫围住他的脚边，个个长着尖尖的颚齿，头顶发红，也不知哪只碰了一下他，所有的蚁虫好像得到召令一般一齐地喷涌上来，密集地裹上他的脚，他只觉得脚背被缠得栗痒，却没有任何刺痛的感觉。
一只细长的生物从小腿蔓延上来，冰凉的触感嗖地一下探上，找了一个肥厚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啊！”他叫出比天还高的声音，捂着屁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上半身直接倒出结界，只留了一半腿脚在里头。
所有人的目光朝他注视过来，胡须龟拈了几下胡须，打探了几眼和对面的水草女说道：“谁在外头？”
水草女手戳进腰里，双手拉住摆头摆脑，锻炼着腿脚，毫不在意：“谁知道呢？叫这么大声还以为有别族人来了。”
章鱼君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的：“老斑龟，毛头女，你看那些臭蚁，围着那家伙的脚干什么，该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老龟举杖摁头一击，教训道：“这是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吗？不知好歹的蠢东西！”
水草女也愤愤地吐了一口口水，不过她随后便锐利地看着雾膜的方向，眼睛瞥到那密密麻麻的红头蚁，说：“章爬爬也许说的没错，真有别族的人来这儿送死了。”
老龟把杖从章鱼脑袋上拿开，眯起眼睛仔细端详，接着火速拄拐迈去，以平时难以望见的脚步，轻快得像是一下年轻了上千岁。
他走到南宫耀面前，以杖左右撇飞一群蚁虫，经过他这么一闹，原本就追着蚁王跑的蚁群，便团团掉落下来，成群结队地跑了，露出一双黑乎乎的泥脚。
他以杖挑起南宫耀的衣服下摆，激动不已地看着清晰可见的血肉铸就的人，快要落出一滩老泪来，颤抖不已的嘴角问道：“阁下可是来助老朽一步登天的？”
南宫耀搁外头正捂着下头忙着疼呢，听到一声苍老的询问，他去了个眼神，便被那宽大的龟壳吓得愣神，反应过来后，他慌忙缩回了一只脚，只是另一只还被什么东西紧紧包着不放。
走过来的水草女一脚踢开抢占一只脚的章鱼君，责问他：“干什么裹得这样恶心，不知道以为我们是在故意驱赶客人似的。”
南宫耀脚上一松，正欲缩回，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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