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又倏地涨红，像被人当众掴了一巴掌。她保养得宜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与羞恼。多少年了，她这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姐姐，何曾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
“姐！”王燕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细得有些刺耳，平日里精心维持的雍容仪态此刻荡然无存，“你……你为了几个外人，这么跟我说话？我才是你亲妹妹！”她试图用血缘关系来压制王燕飞，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薛雪和兰天赐，那目光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王燕飞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反而上前一步，将薛雪和苏沐沐更严实地护在身后。她看着自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失望，痛心，还有一丝终于爆发的愤怒。
“亲妹妹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跑到我家来撒野吗？”王燕飞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燕妮，我不管你和薛大姐、天赐之间有什么恩怨，那是你们的事情。但今天，在我家，我不允许你再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王燕妮气得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干涩无比，带着浓浓的讥讽，“我看是某些人不知廉耻，二十年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又想攀龙附凤，搅得我们家宅不宁！姐，你可别被这种人给骗了！”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兰天赐，那眼神里的轻蔑和暗示，任谁都看得明白。
兰天赐面色沉静如水，只是眸色深了几分。他轻轻拍了拍薛雪的手，示意她安心。
薛雪深吸一口气，反而从王燕飞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王燕妮。二十年的恐惧和逃避，在这一刻，似乎被儿子坚实的臂膀驱散了不少。她看着王燕妮，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冰冷的平静和洞察。
“王燕妮，”薛雪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你说我见不得人？说我攀龙附凤？究竟是谁当年昧着良心，用卑劣手段拆散别人家庭，害得别人骨肉分离，自己却鸠占鹊巢，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富贵荣华？”
她每说一句，王燕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你胡说八道！”王燕妮的声音有些发虚，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薛雪那双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眼睛。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薛雪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南宫雄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提到南宫雄，王燕妮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她最怕的，就是薛雪回到南宫雄身边，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王燕妮色厉内荏地吼道，“南宫雄信的是我！薛雪，我劝你识相点，带着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滚得越远越好！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兰天赐上前一步，将母亲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如冰，“王女士也配谈旧情？你对我母亲做过什么，对我们一家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是王阿姨的好意，与你无关。现在，请你离开。”
苏沐沐也鼓起勇气，叉着腰，学着电视剧里女侠的样子，虽然气势上弱了点，但眼神却很坚定：“就是！姨妈，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不然……不然我报警了！说你私闯民宅，还……还恐吓！”
她这话一出，紧张的气氛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滑稽。
王燕妮被她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苏沐沐，手都有些发抖：“沐沐！你……你真是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了！连好赖都不分了！没有我南宫家对你们的扶持，你们能成为南城首富？你能住上这样的大别墅？你能当上苏家的大小姐？”
王燕飞心疼地拉过女儿，瞪了王燕妮一眼：“燕妮，你们扶持过我们不假，但是做人要脚踏实地。沐沐说得没错。你要是再这样，我真报警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厨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灶上炖着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饭菜的香气也压不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燕妮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姐姐的决绝，薛雪的坦然，兰天赐的冰冷，还有苏沐沐那副“同仇敌忾”的傻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怒火涌上心头。她何曾受过这种气？尤其是在她一向看不起的姐姐家里！
她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得很。姐，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找了个好女婿啊。”她这话阴阳怪气的，显然是在讽刺王燕飞胳膊肘往外拐。
“我女儿和天赐好不好，不用你操心。”王燕飞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王燕妮的脸彻底黑了。她知道今天再待下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只会自取其辱。她狠狠地瞪了薛雪和兰天赐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们凌迟一般，然后猛地一甩手，拎起自己的名牌包，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噔噔噔”急促而愤怒的声音，仿佛主人心中压抑不住的怒火。
“砰！”
大门被她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窗户都嗡嗡作响。
王燕妮一走，厨房里紧绷的空气才骤然一松。
苏沐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姨妈刚才那样子，好像要吃人一样！”她跑到兰天赐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问：“天赐，你没事吧？薛阿姨，您还好吧？”
薛雪的身体还有些微微发抖，但眼神却比刚才亮了许多。她看着兰天赐和苏沐沐，又看看王燕飞，脸上露出一丝感激和歉疚：“燕飞，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王燕飞摇摇头，拉着薛雪的手，叹了口气：“薛大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唉，我那个妹妹，真是被惯坏了！”她现在心里对妹妹当年的所作所为，已经信了七八分。
“妈，您别这么说，姨妈她……她只是一时糊涂。”苏沐沐还想替王燕妮挽回一点，但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兰天赐看着王燕飞，真诚地说：“王阿姨，今天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母亲恐怕……”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王燕飞拍了拍他的手，脸上露出笑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咱们……还吃饭吗？”她看着一桌子菜，有些迟疑。
苏沐沐立刻举手：“吃！当然要吃！被姨妈这么一搅和，我肚子都饿扁了！妈，您做的糖醋排骨，我闻着味儿就流口水了！”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缓和气氛。
薛雪也露出一丝笑容：“是啊，燕飞，别因为生气影响了咱们的胃口。”她现在只想好好珍惜和儿子、和这些真心待她好的人在一起的时光。
兰天赐看着母亲脸上重新露出的笑容，心中微暖。王燕妮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但也让一些原本模糊的东西，变得更加清晰。
王燕飞见状，也松了口气，笑道：“好！吃饭！天赐，沐沐，快，把菜端出去。薛大姐，您坐着歇会儿。”
小小的厨房里，再次恢复了忙碌和温馨。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雨过之后，空气反而更加清新。
饭桌上，王燕飞时不时给薛雪夹菜，又关切地问她这些年的生活。薛雪虽然说得不多，但语气平和，眉宇间也少了几分愁苦。兰天赐和苏沐沐则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时不时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蜜。
苏沐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偷偷瞄了一眼兰天赐，又看了一眼和自家老妈相谈甚欢的薛雪，心里美滋滋的。刚才虽然惊险，但结果好像还不错？至少，她妈彻底站在了他们这边，她姨妈王燕妮也吃了瘪，灰溜溜地跑了。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兰天赐，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哎，‘南宫天赐’同学，你妈和你未来丈母娘关系这么好，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呀？”
兰天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吃饭时不能说话。”
“切，假正经。”苏沐沐做了个鬼脸，乖乖吃饭。
一顿饭，在温馨而轻松的气氛中结束。
王燕妮怒气冲冲地走出王燕飞家的小巷，坐进自己的车里，胸口依旧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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