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除了秦父秦母，还坐着几位秦家的亲戚，都是些面带矜持，眼底却藏着精明审视的长辈。
顾小满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或好奇，或挑剔，或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不友善。
“小满来了，快坐。”秦母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招呼道。
顾小满将手中的保温食盒递给一旁的佣人：“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自己炖了些汤，给您和伯父尝尝。”
饭局开始，菜品精致丰盛，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秦母端起佣人盛好的汤，用银匙轻轻搅动，并未品尝，反而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剔：“我们秦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你这汤，名字倒是花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看着……未免太家常了些。”
此言一出，饭桌上原本就不算热络的气氛，瞬间又冷了几分。
几位亲戚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眼神，准备看好戏。
顾小满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出秦母话语中的尖锐：“伯母说笑了。这道‘松茸莲子鸽吞燕’，选用的都是应季的新鲜食材，松茸提鲜，莲子清心，乳鸽和燕窝都滋补，但炖煮时特意减了油和盐，汤头清淡，更适合伯父伯母这个年纪的脾胃。至于花哨，比起那些复杂的菜名，我倒觉得家常些的，更能吃出食材本味。”
她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坐在秦母身旁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描着精致眉眼，瞧着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是秦墨的远房姑妈秦秀雅，此刻“噗嗤”一声掩嘴轻笑，声音却带着几分刻薄：“哟，小满现在可真是不得了，不但在外面拿了大奖，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只是啊，这秦家的餐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端着‘家常菜’就上来的。想当年……哎，不提也罢。”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直指顾小满出身普通，上不得台面。
顾小满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侧头看向秦秀雅：“姑妈说的是。我今天就是个纯粹的客人，应伯母的邀请，来尝尝秦家的饭菜，顺便也让伯父伯母尝尝我的手艺，谈不上什么‘上不上得来’。至于秦家的大门，我从未想过要再进一次，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随便’一说。”
一番话，不软不硬，却让秦秀雅的脸色微微一僵。
秦母被顾小满那句“从未想过要再进一次”噎得心口一堵，端着汤碗的手紧了紧，索性将碗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她强压下不快，换上一副审视的姿态：“小满，你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好，未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当个抛头露面的美食博主吧？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要以家庭为重。”
这是打算给她画道道了。
顾小满坦然迎向秦母的目光：“伯母，我很喜欢我现在的事业，‘小满的暖食记’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的热爱和心血。我认为女性的价值，并不只体现在家庭中，能够做自己喜欢并为之奋斗的事情，同样很重要。我没想过放弃。”
“你的意思是，为了你那个什么‘暖食记’，连秦墨的未来都不顾了？”秦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怒意。
就在客厅气氛几乎凝固的瞬间，一道裹挟着寒意的男声打破了僵局：“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厅门口，面色铁青，径直走到顾小满身边，将她轻轻护在身后。他扫视了一眼饭桌上的众人，最后把视线定格在秦母身上：“我的妻子，我自己选择。她的事业，我全力支持！什么叫顾及我的未来？难道她的事业成功，不是锦上添花吗？”
他脱口而出的“我的妻子”四个字，让顾小满心头一跳，也让秦母勃然变色。
“秦墨！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母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你为了这个女人，现在是要跟我叫板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是秦家的主母，这种不清不楚、还一心扑在外面的女人，就别想再进我们秦家的门！”
“那就不进！”秦墨的声音比她更冷硬，“如果您容不下小满，我跟她搬出去住！这个家，不回也罢！”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秦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墨，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父在一旁重重咳嗽了一声，试图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顾小满轻轻拉了拉秦墨的衣袖，示意他冷静。她转向秦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伯母，我很感谢秦墨这样维护我。但我同样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您和秦墨母子失和，或者与整个家庭对立的基础之上。那样的关系，不健康，也不会长久。”
她这话，既是给秦墨听，也是给秦母听。
秦母看着儿子那副为了顾小满不惜一切的决绝模样，又看看顾小满那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姿态，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个顾小满，早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的小丫头了。
最终，这场所谓的“庆功宴”，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离开秦家老宅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
秦墨几次想开口，都被顾小满用眼神制止了。
直到车子驶入顾小满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秦墨才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小满，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顾小满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望着车窗外昏暗的灯光，许久，才幽幽开口：“秦墨，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秦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下沉。
他正想说什么，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车厢内的死寂。是李助理打来的，语气焦急万分：
“秦总，不好了！当年恶意收购秦氏未遂的那个老对手，‘远翼集团’，最近又有大动作了！他们……他们好像盯上了我们正在竞标的城南那块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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