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眼细长，肌肤雪白，犹如一幅苍冷隽永的水墨画。绸缎般的黑发半束，光洁的眉心缀着深蓝色的额饰，耳侧挂着长长的银色流苏，垂落到锁骨上。
那是千年前的蓝泠最常示人的装扮，犹如一位神圣而冷漠的大祭司，虽身影纤弱，却望之生畏。
只是蓝泠的沉着冷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这位“蓝泠”，只是徒有其表。
虞尘仔细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不放过一丝细节。
“有客人。”
苏宛宛照着凌君晔教她的，用蓝泠冷淡的语气说话，淡淡地问道，“这位便是青璃大师吗？”
“嗯，她此次前来，只为见你一面。”凌君晔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水雾氤氲了他的神情。
从圣殿回来后，这是蓝泠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苏宛宛，不由地在心底惊叹，真是别无二致。
这样精细的假面，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苏宛宛背后定然站着许多人。
“容我冒昧一问，您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蓝泠说道。
她倒要听听，他们是怎么编的。
“当年我为了把凶手结晶给君晔，不惜放出凶兽，致使人界生灵涂炭，后悔恨不已，便畏罪自裁。谁知到了地府，阎王竟给了我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要我回人界来赎罪，助君晔造福百姓。”
苏宛宛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坐姿端正，背脊如松，好似有一身傲骨不可弯折。
可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跪在地上，道尽奴颜媚骨。
虞尘低头忍笑，这么荒谬的故事他们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一脸正气地说出来的？
长生倒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不知小姐听到这番话，心里会多么膈应。
“竟有这样的奇事。”
蓝泠的声音波澜不惊，隐约泛着一丝讥讽。
她至今没有想明白自己重生的原因，他们倒是敢编。
“只可惜阎王为了惩罚我，收走了我的祝灵术，如今我已是普通人了。”苏宛宛看向凌君晔，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幸好君晔宽宏大量，留我在身边，助一份绵薄之力。”
蓝泠看着千年前的自己坐在那里，嘴里说出这种话，不膈应是假的。
她甚至明白凌君晔就是在故意恶心她，好让真正的蓝泠忍不住现身。
凌君晔沉声道：“蓝泠虽罪大恶极无法饶恕，却也是为了我才会如此，我又怎会责怪她？日后多行善事，想必天下黎民也会宽恕她。”
苏宛宛微微颔首，示意赞同他的说法。
宽恕尼玛！
梼杌和小无邪又是一阵鸟语花香，恨不能把他俩煎炒烹炸，拆吃入腹。
“那便祝二位顺利，人也见过了，告辞。”蓝泠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估摸着虞尘也看得差不多了，立即起身离开。
凌君晔并未挽留，只是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眼神幽暗，深不可测：“你觉得她生气了么？”
苏宛宛疑惑地看向他：“她为何要生气？”
看清他眸色的瞬间，苏宛宛心头的警铃便响了。
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初次见到凌君晔的头几天，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但并未持续多久，凌君晔便不再迷恋她的皮囊，多次指责她不够像蓝泠。
如今这种眼神又出现了。
什么意思？凌君晔怀疑青璃就是蓝泠吗？蓝泠真的还活着？他在试探什么？
苏宛宛一直很明白自己就是个替代品，做一辈子替代品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凌君晔是人界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只要真品死了，她不就是真品了吗？
可如果……蓝泠真的还活着呢？她该怎么办？
苏宛宛面色如常，后背却已是一片冷汗津津，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忧虑和恐慌。
“随我出去。”
凌君晔不曾察觉到她的情绪，也根本不在乎，兀自起身向府外走去。
苏宛宛只得提裙跟上，随凌君晔一同出入帝都，被众多百姓亲眼瞧见，议论纷纷。
“嘶……你们不觉得那个蓝衣女子很眼熟吗？”
“这谁没见过？不就是中央大街那个雕像吗？蓝泠！活的蓝泠！一模一样！”
“你们都没听说啊，凌天帝找到蓝泠了，蓝泠还活着。”
“死了一千年的人还活着？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我看就是假扮的，易容术知不知道？”
“什么易容术能瞒过凌天帝的眼睛？绝对不可能！”
百姓们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却又挖不出更多的信息。
府邸。
“如何？”
蓝泠在亭子里坐下，看向一路都在沉思的虞尘。
长生也紧紧地盯着他，希望他能说点有用的，为小姐解一时之困。
沉默良久的虞尘终于开口：“苏宛宛确实没有易容，她就长这个样子。”
“是巧合吗？”长生惊讶地睁大眼睛。
时隔一千年，有可能生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或许有吧，毕竟一千年真的很长很长。
“听我说完。”
虞尘满脸正色，两只手撑在石桌上说道，“苏宛宛很有可能在十岁左右，就被人发现与千年前的蓝泠长相相似。”
这很难不被发现，毕竟即便过去了一千年，蓝泠的雕像和画像仍旧遍地都是，三岁小孩都认识。
许多父母都会拿反面教材教育孩子，蓝泠便是其中最有名的那个。
苏宛宛十岁时，定然因为长相被排挤嫌弃过。
“然后，她就遇到了，将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改造成蓝泠的人。”
虞尘直起身子，双手抱臂，继续娓娓道来，“在易容界有一个很漫长，而且很痛苦的，一劳永逸的易容之法，被称为改容。”
易容是换一张面皮，而改容，则是修改，调整。
“简单来说就是动刀子，比如长生觉得自己的脸不够硬朗，我就可以把他的下颚割开，塞一块新的骨头进去。再长期服用灵药，使之与原来的骨头相融。”
虞尘一边说一边比划，令长生一阵幻痛，后移避开他的手。
“若是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那就需要戴上特制模具，在幼时就抑制骨肉的生长，并每天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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