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指尖，终于缓缓落在我的手背上，那触感，宛如一片被霜雪狠狠侵袭过的枯叶，透着彻骨的寒意，冷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金线沿着他那华丽的龙袍蜿蜒爬回，与此同时，一缕极淡的沉水香悠悠飘入我的鼻端。
那香气，竟和母后妆匣里那枚螺子黛的味道如出一辙，带着岁月沉淀后的苦涩与幽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故事。
“当年你母后临终前，确曾托付过我一卷……”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那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好似盘绕的老树根，紧紧地贴在我的腕上。
他的指节泛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攥出血来。
刹那间，前世的场景如电影般在我脑海中闪现。
那时，他在咽气前也是这般紧紧地抓着我，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如今，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声“对不起”，是替被巫蛊困在龙椅里长达二十年的自己发出的忏悔。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
“启禀陛下！”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禀报，那声音带着破风的锐响，好似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划破了宫殿内的寂静。
我的耳尖被震得发麻，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禁军统领如一头愤怒的猛虎，撞开了殿门。
他甲胄上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叮铃乱响，仿佛是一场急促的战鼓，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巫蛊暗卫混进御膳房，往今日祭天的供膳里下了蛊毒！”
“退下。”顾沉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剑，冰冷而又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原本覆在我手背上的手突然收紧，白虎符在我们的掌心翻涌起金色的波浪，仿佛是一片汹涌的金海。
我看见一道青光从他的指尖窜出，如同一条灵动的活物，迅速缠上殿门的门楣——那是他方才认主的白虎符在全力护阵。
他眼尾的金纹随着符光的跳动而闪烁，侧脸在摇曳的烛火下忽明忽暗，仿佛是一幅神秘的画卷。
“阿月，你说过御膳房的食盒要过三重验毒……”
“是巫医禁术。”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声音坚定而又冷静。
掌心的星图印记突然发烫，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上来。
当年，先皇后就是中了“腐心蛊”，毒从喉舌而入，就连银针都无法检测出来。
我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
“他们用了蛊虫混在膳食里，普通的验毒方法根本无法破解。”
皇帝的手猛地抖了抖，龙袍上的金线突然暴起，在他的腕间缠成蛇信的形状，仿佛是一条愤怒的毒蛇。
我望着他骤然灰白的眼仁，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祭坛上先皇后说的“以仁驭术”。
仁术所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一人之命，而是天下人的饭食啊。
“借陛下玉玺一用。”我果断地松开顾沉舟的手，指尖轻轻抵着玉玺纽上的螭龙纹。
那玉玺的边角有道裂痕，那是前世我替皇帝挡刺客时被砍的，仿佛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咬破指尖，一滴血珠缓缓坠落在裂痕里。
“先皇后传给苏氏的‘清心咒’，要以血脉为引。”
血珠刚触碰到玉玺，整方玉突然泛起耀眼的金光，仿佛是一轮初升的太阳，照亮了整个宫殿。
我惊讶地看见二十年前的字迹从玉身里浮出来，那是皇帝的朱批，却被人用蛊虫啃去了半行——“皇三子顾沉舟，系皇后嫡出，着立为太子”。
“这是……”皇帝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我的手背，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当年立太子的血书，朕明明……”
“被巫蛊篡改了。”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在我耳侧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
他掌心的白虎符压在玉玺上，金芒与血光相互交织，仿佛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他们用蛊虫啃噬墨痕，再用伪血重写，所以朕的记忆里，太子从来都是旁支庶子。”
我望着血书里“嫡出”二字下若隐若现的虫蛀痕迹，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为何前世顾沉舟总是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原来从他出生起，巫蛊就为他刻下了一道伪命。
“阿月，簪子。”顾沉舟突然按住我发间的翡翠簪，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那是他前世送给我的定情物，此刻正随着星图印记发烫，仿佛是在感应着某种神秘的召唤。
我缓缓取下簪子，只见簪头刻着的星辉纹路竟如同活物一般流动起来，像闪烁的星子，在我的掌心跳跃，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插龙椅扶手。”他的指腹轻轻蹭过我掌心的星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先皇后的传承，要和巫医双生的图腾共鸣。”
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入龙椅右侧的云纹扶手。
刚一触碰到木头，整座太极殿的梁柱突然渗出青苔，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些绿苔如同灵动的小精灵，顺着柱身往上爬，所过之处，原本被巫蛊侵蚀的黑褐色痕迹簌簌掉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清新的草木气息，仿佛是一场大自然的洗礼。
顾沉舟突然闷哼一声，我转头望去，只见他扯开半幅衣襟，心口处浮起和梁柱青苔一样的纹路——那是巫医双生子的图腾。
“这是最后一道结界。”他紧紧按住心口，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当年先皇后封印巫医禁典时，用双生血脉设了护阵，只有同时激活苏氏星图和巫医图腾。”
“陛下！”殿外又传来一声惊呼，仿佛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宫殿内的宁静。
我回头望去，只见皇帝正扶着龙椅缓缓站起，他原本枯瘦的手突然有了血色，龙袍金线在他的胸前织成完整的星图，仿佛是一件华丽的艺术品。
他望着自己的手，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去扯衣领——
“阿月，你看……”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音，仿佛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我正要凑近，顾沉舟突然将我拽到身后，他的动作迅速而又有力，仿佛是一座坚固的城墙，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他心口的图腾亮得刺眼，白虎符的青光将我们紧紧裹住，我听见殿外传来蛊虫被灼烧的噼啪声，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而皇帝的手，还停留在衣领处。
皇帝的指尖轻轻勾住龙袍领口的瞬间，殿外的烛火突然晃了晃，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触动。
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那声音如同春冰初融时的裂帛，清脆而又悦耳。
这是我十九年里头一回见他露出这样无措的神情，像个捧着糖纸不敢拆的孩子，充满了纯真和迷茫。
“阿月你看。”他扯开衣襟的动作很慢，金线绣的九龙在他的胸膛翻涌，仿佛是九条腾飞的巨龙。
随着衣襟的敞开，颈间那片淡金色的印记渐渐显露出来。
星图从锁骨处蔓延至喉结，每一道纹路都与我掌心的星轨严丝合缝，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当年你母后说，这是天家与苏氏共守星誓的证……”
“叮——”一声细碎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瞳孔骤缩，只见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青玉碎片从龙椅下的地砖缝里钻出来，表面还凝着黑褐色的蛊斑，仿佛是一个个邪恶的幽灵。
那是顾皇后的巫蛊玉佩！
前世她咽气前把玉佩摔成七片，原以为都已被烧成灰烬，没想到还有残片埋在太极殿的地脉里！
顾沉舟的白虎符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青光，他将我往身后一带，玄色大氅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扫过我的额角。
“退到龙柱后。”
可我盯着那三枚碎片正沿着金砖缝隙，如同三条邪恶的毒蛇，缓缓爬向皇帝的脚边。
突然，先皇后血书里的批注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巫蛊残念附玉而生，见光即噬主”。
这念头刚起，一股寒意便如冰冷的蛇一般从脊背窜上后颈，仿佛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危险。
“来不及了！”我反手拔出发间的翡翠簪，尖锐的簪尾对准掌心星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顾沉舟的手立刻扣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阿月，你心脉……”
“以双生巫医血脉为誓！”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簪子刺进印记，刺痛顺着血管迅速窜上头顶，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战争。
星辉从伤口处汹涌而出，像银河倒悬在太极殿中央，璀璨而又壮观。
我听见顾沉舟倒抽冷气的声音，他心口的图腾突然亮得刺眼，与我的星芒绞成一束光刃，仿佛是一把无敌的神剑。
“今日起，皇城星轨由苏氏守护！”
那三枚玉佩碎片刚触到光刃便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是它们在临死前的哀嚎。
我看着青苔从龙椅腿上簌簌掉落，露出下方刻着“仁德”二字的檀木底座——这是高祖皇帝亲手刻的，前世被巫蛊侵蚀得只剩半截，此刻却在星辉里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是被爱所拯救。
“阿月！”顾沉舟突然攥住我手腕，他的拇指按在我腕间那道旧疤上，那是前世替他挡蛊刃时留下的。
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你脉搏乱得像擂鼓，先运……”
我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在龙椅前，星辉正好笼罩住我们交叠的影子，仿佛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身上沉水香混着血锈味涌进我的鼻腔，我望着他眼尾跳动的金纹，故意把声音放得又软又狠：“顾世子若是敢退婚，我明日就把先皇后揭露你真实身份的血书送去宗人府。”
他愣了一瞬，喉结动了动，突然低头咬住我的耳垂，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苏掌珠，你这是威胁？”
“是提醒。”我抽回手想去推他，却被他扣住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仿佛是一场浪漫的舞蹈。
远处传来瓷器轻响，我余光瞥见父亲弯腰捡起什么——他玄色官服的袖角扫过龙椅底座，指缝间闪过琉璃瓶的反光，里面似乎封着半片带着青苔的碎木，仿佛是一个神秘的宝藏。
“咳。”皇帝的轻咳声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我慌忙推开顾沉舟，只见他耳尖红得能滴血，而皇帝正笑眯眯地摸着颈间星图，龙袍金线在星辉里泛着暖光，仿佛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联明日便下旨，苏氏……”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话。
我转头望去，只见他正捧着个雕花木盒，盒盖开着，里面躺着方才那片带青苔的碎木，仿佛是一件珍贵的文物。
“臣方才在龙椅下捡到这个，像是当年被巫蛊侵蚀的残木。”
皇帝的目光落在木片上，星图印记突然泛起微光，仿佛是被唤醒的记忆。
我望着父亲将琉璃瓶凑近木片，青苔竟缓缓渗进瓶身，最后凝成指甲盖大小的绿斑——他抬眼时朝我眨了眨，像小时候我偷溜出府被他抓包时那样，
顾沉舟突然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星图印记传来，仿佛是一股暖流，温暖着我的心。
我望着殿外渐亮的天光，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阿月，明日早朝……”
“先吃碗酒酿圆子。”我打断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心。
“你昨晚守了我整夜，眼下青得像只熊猫。”
他愣了愣，突然笑出声，那笑声仿佛是一阵春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
星辉还在头顶流转，将我们的影子融成一片，仿佛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而父亲手中的琉璃瓶，正静静躺着那片青苔，仿佛是一个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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