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圣殿并非位于地表之上任何一座已知的城市或山脉，它存在于一片被古老魔法和影遁技术隐藏起来的重叠空间内，是影缚者联盟无数年来的心血结晶。
殿堂宏大却阴森，支撑穹顶的并非石柱，而是无数道自行流转、吞噬光线的浓郁阴影。
光线在这里是一种稀缺品，仅有几盏镶嵌着幽光磷石的石灯，投下惨淡而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中央一片铺着暗色绒毯的区域。
此刻，这片平日肃穆寂静的殿堂，却充斥着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
奈落什站在一方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议席前，纯白的面具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分成数派、争论不休的联盟高层。
“荒谬！奈落什！你简直是昏了头！”
一名须发皆白、身披绣有繁复暗影蛛网纹路长袍的老者，重重地将手中一柄蛇头权杖顿在地上。
他是议会中的元老派代表，马卡里安，资历极老，甚至曾教导过奈落什的导师，一向以保守和谨慎着称。
“林德·特鲁克？是！我们都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奥克人的钢铁洪流在他面前如同玩具！克里帝国吓得连忙给他封爵！但这能说明什么？”
马卡里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这说明他掌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的遗迹力量，或者某种上古禁术！这力量或许强大，但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代价和不可控的风险！”
他猛地挥舞手臂，指向虚空，仿佛在指着不存在的林德：
“而你！你竟然未经议会全面商议，就私自前往，不仅将联盟珍藏的‘暗影嚎叫’拱手相送，更是以近乎臣服的姿态向他效忠？你甚至声称他拥有比你更纯粹的影渊亲和？这怎么可能！”
另一名坐在马卡里安身侧，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女性成员发出沙哑的笑声，她是负责情报整合的维拉，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奈落什首领，您的描述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比您更强的影渊亲和？您已是烁金巅峰，半只脚踏在传说门槛的存在，联盟中无人能在影渊之道上超越您。
那林德·特鲁克，根据我们所有的情报，他明面上是圣光教会的新星（虽然这身份现在看起来可笑至极），是特鲁克家族的少爷，是克里帝国的伯爵，甚至和矮人、精灵、兽人做生意！
他哪来的时间，又是从哪里获得比联盟数千年底蕴更深的影渊知识？这根本不合逻辑！”
她翻动着面前一份由魔法驱动的、不断浮现字迹的皮卷：
“他的力量来源，更可能是那个‘遗迹’！而非影渊！您是否……被他的力量所震慑，产生了误判？甚至……受到了某种精神影响？”
这话语中的暗示极其危险，几乎是在质疑奈落什的神智和忠诚。
“维拉元老！注意你的言辞！”
奈落什身后，一名较为年轻的议会成员，也是他的坚定支持者之一，凯拉斯，厉声喝道，“首领亲身觐见，其所感所知岂是我等远观情报所能比拟？那位的伟力，绝非简单的遗迹科技可以解释！”
“但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影渊！”
另一位中立派的成员，负责外部联络的索恩，揉着额头，语气疲惫地打着圆场，“诸位，现在争论首领的判断是否正确并非关键。关键是奈落什首领的行为本身——未经议会决议，向一个身份如此复杂、目的未知、力量属性存疑的外部强者献上重宝并表示效忠！这已将联盟置于极大的风险之中！”
索恩看向奈落什，语气带着恳切：
“首领，林德·特鲁克如今是大陆风暴眼中心的人物。克里帝国、萨斯帝国、奥克公国、甚至北方的兽人、南方的精灵……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我们影缚者联盟千年来的立身之本是什么？是阴影！是隐秘！是超然于世俗纷争之外！您现在主动将联盟与祂绑定，万一祂与帝国彻底决裂，万一祂的力量引来更恐怖存在的注视，我们该如何自处？联盟千年基业，可能因此而毁于一旦！”
“愚蠢！”
奈落什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并不响亮，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这些人短视的蔑视。
“毁于一旦？不，索恩。恰恰相反，这是联盟诞生以来，最大的机遇！甚至是……唯一的生机！”
他缓缓走下议席，步伐无声，却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跳节点上。
“你们在怀疑我的判断？怀疑我的感知？”
奈落什停在马卡里安面前，纯白的面具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刺穿老者的灵魂。
“马卡里安元老，你钻研影渊典籍一生，告诉我，当你站在‘暗影嚎叫’面前时，是什么感觉？是敬畏？是渴望？还是……无法控制的战栗和灵魂被撕扯的恐惧？”
马卡里安嘴唇翕动，无法回答。
那柄魔剑的力量确实令人心悸，联盟中能真正驾驭它的人屈指可数。
奈落什又转向维拉：
“维拉，你负责情报，那你告诉我，奥克公国的炼金飞艇，其主炮一击能否轻易抹去数千精锐和他们的钢铁堡垒？林德阁下做到了，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你认为，这是什么样的‘遗迹’能做到的？哪个上古文明遗留的武器，能如此……举重若轻，如同神只捻动沙砾？”
维拉在面具下沉默了，她的情报无法解释那种力量层级。
最后，奈落什看向所有议会成员，声音如同来自幽暗的深渊：
“你们感受到的，是林德阁下力量的余波，是祂愿意展现给世人看的冰山一角。而我……我站在祂面前，我感受到的是……”
奈落什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敬畏。
“……是深渊本身！是比影渊更古老、更纯粹、更终极的‘暗’！‘暗影嚎叫’在他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祂甚至不需要‘亲和’影渊，祂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让影渊……臣服！”
“祂并非依靠遗迹，祂……很可能正在成为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活着的传说！甚至更高！”
这话如同惊雷，在殿堂内炸响，让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语言。
成为……活着的传说？让影渊臣服？这是何等疯狂而又……恐怖的描述！
“至于风险？”
奈落什冷笑一声，“索恩，你认为继续躲在阴影里，故步自封，就能永远超然世外？看看这片大陆吧！林德阁下的出现，已经彻底改变了规则！旧的秩序正在崩塌！在这场席卷一切的洪流中，没有任何势力能够真正独善其身！要么，抓住机遇，登上新时代的方舟；要么，就被洪流彻底碾碎，湮灭在过去的尘埃里！”
他猛地张开双臂，声音如同宣告：
“效忠林德阁下，并非将联盟拖入世俗纷争，而是为我们找到了一个足以庇护联盟、甚至带领我们走向前所未有的、真正阴影至高之境的存在！这才是最符合联盟利益的选择！这才是对联盟千年基业真正的负责！”
殿堂内一片死寂。
奈落什的话语太过震撼，带来的信息量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极限。
马卡里安脸色灰败，握着权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无法接受这种颠覆性的观念。
维拉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身体显露出内心的剧烈挣扎。
索恩和其他中立派成员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犹豫和巨大的不安。
而凯拉斯等支持奈落什的成员，则眼神狂热，仿佛看到了联盟无比光辉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紧身影遁服的信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堂边缘，单膝跪地，手中高举着一枚闪烁着微弱影渊波动的黑色水晶。
“首领，各位元老。嚎哭深渊急报！”
奈落什目光一凝：“讲。”
信使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恐惧：
“就在不久前……值守小队回报……那位尊驾……祂……祂凭空创造了一具蕴含影渊之力的晶骸躯壳！并且……并且瞬间湮灭了裂隙守护者‘千目之恐’！”
“什么？千目之恐被湮灭了？！”
马卡里安失声惊呼，那是连他都忌惮三分的强大影渊生物！
“是……是的，元老大人。”
信使的声音颤抖，“据回报，过程……近乎无声无息，尊驾只是……抬了抬手。现在，尊驾正在裂隙旁……似乎在进行某种……更深层的探究。”
消息传来，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反对者和犹豫者的心头。
创造影渊躯壳？挥手湮灭接近烁金级的影渊生物？在裂隙旁进行深层探究？
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理解范畴。
奈落什缓缓转过身，纯白面具扫过全场，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现在，还有人怀疑我的判断，质疑我的决定吗？”
死一样的寂静。
马卡里元老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维拉缓缓低下了头。
索恩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奈落什知道，内部的反对声音，暂时被压下去了。
但风暴，才刚刚开始。林德阁下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联盟内部引发更深远的波澜。
而他，必须牢牢抓住这根通往未来的绳索，无论另一端连接着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未知。
他望向嚎哭深渊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尊驾……您究竟，还想在这裂隙之中，探寻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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