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话像一阵冷风，吹散了曹万钢带来的那股虚浮的热气。秦瑶留下的信息，矿脉的秘密，秦韵的异常……这些沉重的字眼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也像一盆冰水，将我从自暴自弃的边缘彻底浇醒。
沉沦于曹万钢的“销金窟”？那不过是饮鸩止渴，是彻底的逃避。或许能获得短暂的麻木，但代价将是永远迷失在真相之外，辜负秦瑶可能留下的线索，也背叛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不肯屈服的执拗。
我深吸一口气，工棚里浑浊的空气此刻却让我格外清醒。对着电话，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力量：
“四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们之前的约定是三个月。现在时间未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回应。随即，四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哦？看来吴先生另有打算。”
“谈不上打算。”我淡淡道，“只是有些事，需要时间准备。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去大理，配合你打开那座古墓。在这之前，盘岳矿的事，暂且搁下。”
我没有提及秦瑶留下的信息，也没有追问细节。在实力不足、情况不明时，过早涉足深水区，只会被旋涡吞噬。我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强，无论是自身，还是身边的兄弟。
“好。”四爷出乎意料地没有坚持，只是简单应了一个字，“希望吴先生言而有信。三个月，我等你。”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搅动风云的对话从未发生。
放下手机，我看向一脸紧张的刘向阳和楚炎龙。
“老大，四爷他……”刘向阳欲言又止。
“拒绝了。”我言简意赅，“曹万钢那边，也一样。”
楚炎龙愣了一下，随即重重一拍大腿：“妈的，这才对嘛！跟那帮牛鬼蛇神混在一起，能有啥好下场！咱们自己练好本事，到时候管他什么矿什么墓，直接平推过去！”
我笑了笑，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那天起，我们三人仿佛回到了在秦川科技最拼命的时期，甚至更加投入。工地的活计成了掩饰，我们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跟随杨笑天学习居合术上。
杨师傅的教导愈发严苛。他不仅传授居合斩的奥义——那种在拔刀的瞬间凝聚全部精神、气息与力量，追求一击必杀、一念决断的极致技艺，更将各种凶险环境下近身搏杀、利用环境、以弱胜强的技巧倾囊相授。他的刀法，并非表演用的花架子，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人技。
我摒弃了一切杂念，心无旁骛。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站桩、练气，感受体内那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炁”随着呼吸流转。然后便是成千上万次的拔刀、挥斩、收刀。枯燥、疲惫，手臂肿胀得几乎抬不起来，虎口一次次被磨破，结痂，再磨破。
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出刀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凝聚，对时机的把握也更精准。更重要的是，那种专注、决绝的心境，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我的性格，让那份因挫折而滋生的颓废和躁动，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坚韧。
楚炎龙和刘向阳同样进步神速。楚炎龙力量强悍，将居合斩的爆发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刀之下，颇有开山裂石之势。刘向阳则心思缜密，更注重技巧和步法的配合，刀法灵动刁钻，往往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
杨师傅看着我们的进步，偶尔会微微颔首，但眼神中的凝重却从未散去。他清楚，真正的考验，迟早会来。
这一天，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
这天下午，我们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的对抗练习，正在蔡明解家那间略显破败的堂屋里休息，喝着杨薇薇泡的粗茶。窗外夕阳斜照，将小院染上一层暖金色，暂时驱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迅速打破了这份宁静。
杨笑天几乎是瞬间就放下了茶杯，眼神锐利如鹰隼，扫向院门。楚炎龙和刘向阳也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摸向了随身携带的短棍（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我们平时并未将刀带在身边）。
我也感到心脏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砰！”
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木屑飞溅。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短袖、露出虬结肌肉的壮汉鱼贯而入，个个面色凶狠，眼神不善。为首一人，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阴鸷，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冷笑，正是蒋得胜！
他果然还是找来了！
“杨笑天！”蒋得胜的目光直接锁定在杨师傅身上，声音沙哑带着快意，“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会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跟这几个小崽子混在一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我们三人，尤其在楚炎龙身上停留了片刻，显然认出了这个当初让他吃过亏的“硬点子”，眼神中的戾气更盛。
杨笑天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蒋得胜，当年的事，早已了结。何必苦苦相逼。”
“了结？”蒋得胜嗤笑一声，“断臂之仇，你说算了就算了？杨笑天，今天要么你自断一臂，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要么……我亲手废了你们所有人，包括那个小丫头！”他狞笑着，目光瞟向里屋门口，闻声出来、脸色苍白的杨薇薇。
“你找死！”楚炎龙勃然大怒，就要冲上前去。
“炎龙！”我低喝一声，拦住了他。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蒋得胜敢找上门，必然有所依仗，不能冲动。
杨笑天向前踏出一步，将我们和杨薇薇挡在身后。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形甚至有些佝偻，但此刻，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势却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他看着蒋得胜，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不要波及小辈。”
“哈哈，好！还是这么硬气！”蒋得胜狂笑一声，猛地一挥手，“给我上！废了杨笑天，抓住那个丫头！其他人，往死里打！”
他身后的七八名壮汉齐声怒吼，如同出闸的猛虎，挥舞着钢管、砍刀，朝着我们扑了过来！狭窄的堂屋和小院，瞬间被凶险的杀机填满！
战斗，在瞬间爆发！
楚炎龙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如同蛮牛般撞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人。他没有武器，全靠一双铁拳和强悍的身躯，硬生生接住砸来的钢管，反手一拳就将一人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刘向阳身形灵动，侧身避开劈来的砍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之前藏在袖中的短铁尺，精准地敲在对方的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声，砍刀脱手落地。
而我，在蒋得胜下令的瞬间，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我没有冲向那些喽啰，目光死死锁定了站在后方，好整以暇观战的蒋得胜！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他，危机自解！
我的脚步一错，避开侧面袭来的一根钢管，身体低伏，如同猎豹般朝着蒋得胜疾冲而去！体内那股修炼多日的“炁”在危机刺激下加速流转，灌注双腿，让我的速度快得超出平常！
蒋得胜显然没料到我的速度如此之快，眼神微微一凝，但并未慌乱。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脚下不动，右手如鹰爪般探出，直取我的咽喉，又快又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脑海中闪过杨笑天教导的居合奥义——心、气、力合一，于一瞬间决断！
我的身体猛地向右侧微旋，险之又险地避开他的锁喉，与此同时，右手并指如刀，虽然没有真刀，却凝聚了全部的精神与力量，以居合斩的发力方式，闪电般劈向蒋得胜出招后露出的腋下空门！
这一下，超出了蒋得胜的预料。他显然没见识过这种融合了古流剑术精髓的近身打法。仓促间他只能勉强挥臂格挡。
“嘭！”
手刀与手臂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蒋得胜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和难以置信，整个人被这股凝聚的力量劈得向后踉跄了两步！
虽然没能重创他，但这一下，无疑打乱了他的节奏，也让他收起了对我的轻视之心。
他稳住身形，眼神变得无比阴狠毒辣，死死盯住我：“小崽子，有点门道！看来杨笑天把他压箱底的东西都教给你们了！也好，今天就把你们一起收拾了！”
他不再托大，低吼一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爆响，气势陡然攀升，显然要动用真功夫了。
而另一边，杨笑天已经如同虎入羊群，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仅凭一双肉掌，或拍或按，或切或戳，动作看似不快，却总能精准地击中那些壮汉的关节、穴位等脆弱之处。凡是被他碰到的人，无不惨叫着倒地，瞬间失去战斗力。他显然是在刻意控制，不愿在蔡明解家中闹出人命。
但对方人数毕竟占优，楚炎龙和刘向阳虽然勇猛，也各自挂彩，楚炎龙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刘向阳也挨了几下，气息有些紊乱。
场面一时陷入胶着，而蒋得胜，这个最强的敌人，已经将充满杀意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危机，远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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