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发颤，短信里的字像冰锥扎着视网膜。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再抬眼时，眼底的冷光却比刚才更盛——这是她生气的征兆，裴砚舟在大学时就摸透了的。
\"何敏。\"她把手机推过去，指甲盖在桌面敲出轻响，\"查Ip的事暂时放放。\"
经纪人接过手机的动作很稳，指腹却在扫过短信内容时顿了顿。
她西装袖口的珍珠袖扣闪了闪，抬头时眉心拧成川字：\"王涛上周确实频繁用加密电话联系，但技术部说对方用了境外跳板，像条滑不溜秋的鳝鱼。
现在这条短信......\"她敲了敲手机屏幕，\"更像故意递话——要么挑衅，要么逼咱们加快节奏。\"
裴砚舟把王涛的账册往桌上一扣，纸张发出\"啪\"的脆响。
他弯腰凑近顾疏桐，发梢扫过她耳尖：\"顾影后，你说过'演员要学会在暴风雨里找节奏'，现在该咱们当导演了。\"
顾疏桐偏头看他，发现他眼尾的笑纹里藏着点狠劲——这是他认真搞事时的标配表情。
三年前他们为角色代入论在辩论场吵到评委喊停，他也是这副\"猫叼到鱼但偏要逗着玩\"的模样。
\"查资金链。\"她突然开口，食指敲了敲何敏电脑上的资金流向图，\"王涛那破公司去年接了三个烂项目，账面却多出两千万。
我就不信他真能靠'影后耍大牌'的谣言赚这么多。\"
何敏立刻调出加密文档，键盘敲得像机关枪：\"我让财务组盘过，这两千万分三笔进来，第一笔来自香港离岸账户，第二笔......\"
\"等等。\"裴砚舟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腕，鼠标箭头停在第三笔转账记录上，\"这个'恒通贸易'，注册地在b市，但去年十二月改过法人——新法人叫陈建国。\"他抬眼，\"顾老师，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红妆》选角时，有个副导演也叫陈建国？\"
顾疏桐的瞳孔微微收缩。
《红妆》是她被全网黑前接的最后一个项目，当时副导演突然暴雷说她耍大牌改剧本，后来证实是被买通的。
她摸出手机翻了两下，把通讯录递过去：\"我金融圈的朋友周明，专门查这种洗钱链。\"
电话接通时，周明的声音带着咖啡香：\"顾影后？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您不是说'除非天塌了'才会找我帮忙？\"
\"天快塌了。\"顾疏桐扯了扯耳垂——这是她撒谎时的小动作，但此刻半分虚的没有，\"帮我盯个资金链，源头是恒通贸易，法人陈建国。\"
电话那头的键盘声骤然密集：\"行，给我半小时。
对了，上次你说请我看金棕榈获奖电影......\"
\"裴导的新片点映票，挑三场。\"顾疏桐瞥了眼正用原子笔戳账册的男人，后者抬头冲她比了个\"oK\"，\"够不够？\"
\"够够够！\"周明的声音突然拔高，\"查到了！
恒通贸易的母公司是光辉传媒——啧，这家公司可有意思了，表面做艺人培训，实际控股人是......等等，股权结构绕了七八个壳，最后指向一个叫'星芒投资'的公司。\"
\"光辉传媒。\"顾疏桐重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上个月何敏递来的竞品分析里，这家公司刚挖走了她们工作室两个编剧。
她捏了捏眉心，\"何敏，把光辉的资料调出来。\"
十分钟后，三人盯着电脑上的公司简介。
裴砚舟用原子笔敲着\"专注培养新生代演员\"的宣传语，笑出了声：\"培养？
他们去年捧红的三个小花，有两个被曝学历造假，一个当三被拍。
这哪是培养，分明是批量生产黑红工具人。\"
\"更巧的是。\"何敏滑动鼠标，\"光辉的执行总裁叫林越——顾老师，你记不记得去年慈善晚会上，他非要拉你合影？\"
顾疏桐当然记得。
林越当时喝了点酒，抓着她手腕说\"顾影后要是来我们公司，资源随便挑\"，被她当众甩开手后，第二天就有营销号说她\"耍大牌欺负新人公司\"。
\"所以现在有两条线。\"裴砚舟在白板上画了个交叉箭头，\"明线是王涛造谣，暗线是光辉传媒输血。
但x先生是谁？
林越？
还是他背后的星芒投资？\"
\"去光辉总部。\"顾疏桐突然站起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我要亲眼看看他们的狐狸尾巴。\"
何敏扯了扯她的袖扣：\"顾老师，您现在是顶流，直接上门等于送热搜。\"
\"所以要伪装。\"裴砚舟从口袋里摸出副黑框眼镜戴上——这是他的\"无害导演\"伪装，\"我扮成影视院校的采风老师，顾影后当学生助理，何敏......\"他上下打量经纪人，\"您穿这身职业装太像商业间谍了，换件针织衫，装成来谈艺人培训的家长。\"
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光辉传媒楼下。
顾疏桐戴着渔夫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裴砚舟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像模像样提着个帆布包；何敏套了件米白色针织衫，手里还拿了本《如何培养明星孩子》——是裴砚舟在楼下便利店顺手买的，封皮都卷边了。
前台小妹看了眼裴砚舟递的\"采风申请\"，眨眨眼：\"老师，我们这主要做艺人培训，电影方面资料不多......\"
\"哎小姑娘，我侄女想当演员。\"何敏适时凑过去，翻开那本破书，\"你们这有没有针对高中生的班？
费用贵不贵？\"
前台立刻切换成推销模式：\"阿姨您来对了！
我们新推的'星芒计划'......\"
趁这空档，顾疏桐拽了拽裴砚舟的衣角。
两人假装看墙上的艺人海报，裴砚舟的拇指在她手心里快速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财务室在二楼左转第三间\"。
何敏的\"咨询\"持续了十分钟，期间她找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等前台小妹终于翻出招生简章，她瞥了眼手表，对裴砚舟使了个眼色：\"老师，我侄女该下课了，咱们先去学校接人？\"
三人刚走到电梯口，裴砚舟的帆布包突然\"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余光瞥见何敏的身影闪进二楼安全通道——动作比他们在片场对戏时还利落。
财务室的门没锁。
何敏摸出袖扣里的微型镊子（顾疏桐专门让人做的\"时尚工具\"），三两下挑开抽屉锁。
文件堆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星芒投资-光辉传媒资金往来明细\"，纸张边缘还沾着咖啡渍，显然是刚被翻过。
手机拍照的提示音比蚊子叫还轻。
何敏翻到第三页时，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心脏猛地一跳，手忙脚乱把文件塞回抽屉，转身就往储物柜钻——那柜子小得离谱，她蜷缩着，膝盖抵着下巴，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张姐说文件放这儿了。\"推门声响起，是个男声，带着点不耐烦，\"什么破财务室，连个锁都没有......\"
何敏屏住呼吸。
那人的皮鞋尖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盯着柜门缝隙里的影子，直到那影子转身离开，关门声\"咔嗒\"响起，才敢轻轻呼出一口气。
等她再翻文件时，指尖还在抖。
最后几页有几行被红笔圈起来的备注：\"q项目尾款已付，注意顾疏桐动向x先生要求加大舆论投放\"。
她快速拍完照，把文件按原样摆好，这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湿了一片。
光辉传媒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时，顾疏桐的渔夫帽檐被风掀起一角。
她抬头看了眼顶楼的\"光辉传媒\"四个镀金大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裴砚舟凑过来，压低声音：\"何敏发消息说搞定了，咱们先回工作室？\"
\"回。\"顾疏桐把帽檐压得更低，嘴角却勾了勾，\"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玩游戏的高手。\"
何敏的车停在街角。
三人坐进去时，经纪人从包里摸出瓶矿泉水，拧开灌了半瓶：\"刚才在储物柜里，我差点以为要和蟑螂做邻居。\"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拍的文件照片，\"不过......\"
\"不过什么？\"裴砚舟探头去看。
何敏滑动屏幕，停在最后一页：\"x先生的签名——这个符号，我好像在顾老师三年前被黑的那些通稿里见过。\"她放大照片，红色签名旁有个极小的六芒星标记，\"当时有营销号用这个当水印，后来查说是境外黑客搞的。\"
顾疏桐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的六芒星。
三年前的暴雨突然浮现在眼前——她站在发布会现场，看着\"顾疏桐耍大牌打群演\"的视频循环播放，右下角就有这样一个淡紫色的小标记。
\"看来不是巧合。\"她把手机递给裴砚舟，后者的拇指在六芒星上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光比刚才更亮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开始亮起。
何敏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三人紧绷又期待的脸。
文件照片还亮着，六芒星在屏幕上闪着幽光，像颗即将引爆的信号弹。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光辉传媒顶楼的办公室里，一道身影正盯着监控画面。
他捏碎手心里的六芒星胸针，碎片扎进掌心，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顾疏桐，你以为能找到我？\"
夜色渐浓，一场更激烈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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