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热闹劲儿还未消散，张宇在走亲访友时，心底对老同学的思念愈发浓烈。想到大家都还在老家，假期正适合相聚，他便积极响应聚会邀约。
每一场聚会，都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门，可门后的景象，却让他有些陌生。
小学同学的聚会定在一家略显陈旧的饭店。张宇推开门的瞬间，脚步顿住，目光扫过屋内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曾经天真烂漫、个性张扬的玩伴，如今被生活的洪流磨平了棱角，脸上多了几分世俗的圆滑，少了儿时的纯真。
感觉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相比之下，高中同学的聚会，倒是让张宇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还是那群人，还是那些曾经一起奋斗过的伙伴。
王强强胖了一圈，肚子微微隆起，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里都透着生活的富足；陆超的眼镜更厚了，镜片后的眼睛多了几分深邃，偶尔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一向内向的李皓，如今变得风趣健谈，言语间满是自信。
虽然大家都有了变化，可这些变化，在张宇看来，却像是岁月留下的独特印记，让他觉得亲切。
聚会的饭局上，以往总是实行AA制，可这次，李皓却突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大声说道：“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待会下一场唱歌，我来安排！”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同学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皓，你这是发什么财了？”陆超率先开口，脸上带着一丝调侃，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想知晓答案。
李皓笑了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动作优雅又带着几分自得，不紧不慢地说：“这几年，我在外面闯荡，还真挣了不少钱。”
“你不还在上学吗？哪来的时间挣钱？”陆超满脸疑惑，身子前倾，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李皓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神色轻松：“上学不就是为了将来挣钱嘛，现在我能挣钱了，还上什么学？我早就退学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
张宇皱了皱眉，王强强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大家都盯着李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到底干啥呢，这么能挣钱？”陆超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李皓神秘一笑，掏出手机，翻出了一段视频：“来，给你们看看。”
一段视频出现在众人眼前，李皓站在台上，激情澎湃地演讲，台下的学生和家长们痛哭流涕，疯狂地购买他推荐的书籍。
“我现在就搞这个感恩演讲，可挣钱了。”李皓关掉视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下巴微微扬起。
“这怎么挣钱啊？”陆超挠挠头，满脸不解。
“很简单，把家长学生们讲哭，卖书啊！3本书成本8块，我卖100，是不是赚翻了！”李皓侧头，自豪的炫耀着。
张宇听了，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疙瘩，眼神中满是疑惑，问道：“啥书3本才8块啊？”
李皓“唉～”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解释道：“找厂家自己印啊，一次性印个几万本，价格都好谈！”
“那卖100有点太贵了吧……”这时旁边有人嘀咕道。
“唉……”李皓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解释道，“这都不叫事，只要演讲情绪渲染到位了，然后《感恩的心》音乐一响，气氛一烘托，都哭着求着买啊！”
说着李皓又掏出手机，敲着屏幕炫耀着，“你看看他们的样子！都求着我买啊！哈哈哈哈……”脸上的得意劲儿愈发明显。
“那能把他们讲哭也不容易啊！”陆超皱着眉，感觉困难重重。
李皓豁然一笑，脸上满是自信：“嗨！这还不简单，网上很多搞这种感恩演讲的视频了，我这也录了些平时的视频，按照现成的教程和话术练习，多模仿老师的神情状态，再跟着跑几场现场，很快就能上道。”李皓耐心解释，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就这么容易？”陆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不！你看我现在，变化多大！”说着，李皓朝着自己比划着，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那一场能卖多少？”陆超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凑近，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贪婪与渴望。
“那可海了去了！我给你算算啊，假如一场演讲来500对学生家长，最后300人买书，就算书价是10元，也能获利。”李皓熟练地算着账，“7000拿出来打点学校和运作，剩下的大家平分。”
“哇，这么多！”陆超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羡慕，双手紧紧攥着，指关节都泛白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钱装进自己口袋。
“要是四人合伙，每人能分到5000块钱，一个月跑个10家学校，每人一月最少就能赚5万。”李皓说得眉飞色舞，手在空中比划着。
陆超听得眼冒金星，李皓见状，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干？”
说完，他又盯着张宇寻求答复。
张宇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急不可耐的陆超询问道：“那具体怎么操作呢？”
李皓不紧不慢地详细阐述了团队组建计划，表明每个团队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演讲，有人负责卖书、布置场地、开车和联系学校等，还称学校资源多，打算多组建几支队伍扩大业务规模，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就在大家都被李皓描绘的美好蓝图所吸引时，一直沉默的张宇突然开口：“你这会不会有法律风险啊？”
李皓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轻蔑的笑道：“嗨！网上那么多做感恩演讲卖课的，你看哪个被封了？我这都做了快两年了，一点事都没有。卖完书就撤离现场，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打点学校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陆超咽了咽口水，激动地说：“李皓，你这也太厉害了，我以前都没听过这样能赚钱。”
李皓得意地笑着摇摇头，摸起桌子上的烟，往椅背上一靠，点燃后深吸一口，感叹道：“人呐，永远无法赚取认知以外的钱。”脸上的得意与傲慢愈发明显。
这时，一直陪笑的王强强，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
听到李皓这番话，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震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本热闹的讨论瞬间戛然而止，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王强强，脸上写满了震惊。
陆超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他惊恐地看着王强强，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皓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试图用强硬的眼神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觉得应该这样说，人无法赚取认知以外和良心以外的钱才对。”王强强站起身来，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李皓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王强强直接打断。
“我姐姐家的孩子，就参加了这样的感恩演讲。”王强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当时，孩子被那些话术煽动得痛哭流涕，当场就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书。我们还以为孩子真的受到了教育，懂得感恩了。”
说到这儿，王强强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可结果呢？没过几天，孩子对我姐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该顶嘴还是顶嘴，那些书就被扔在角落里，落了一层灰。”
听到这里，张宇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陆超则是一脸尴尬，眼神闪躲，不敢再看李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围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有的人露出尴尬的神情，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李皓；有的人则皱着眉头，一脸沉思，似乎在思考王强强的话。
角落里，有个同学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声音虽小，却在这寂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
“你打着感恩的旗号，利用孩子和家长的情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王强强的声音越来越高，“这种钱，你挣得心安理得吗？”
李皓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怼他，愣在了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赚钱要凭良心！”王强强怒吼道，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你这种行为，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说完，王强强失望又愤怒地从钱包里掏出钱，重重地扔在桌子上，“这是我这顿饭的钱，我不想占你的便宜。”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包间，留下众人在原地，陷入一片死寂。
李皓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王强强离开了包间，才缓过神来，嘟囔一句：“这神经病！活该他家那么穷！”
然后调整了状态，硬挤出一对笑容，招呼着众人：“大家别理他，来，咱们继续喝！”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尴尬万分，心里都不是滋味。没过多会儿，大家便纷纷找借口，匆匆散去了。
张宇实在没法再和李皓坐在同一张桌上，于是也早早地离开了酒桌，对所谓的下一场更是毫无兴致，直接放弃参加。
在对李皓满心厌恶的同时，张宇也不得不承认，演讲真的能极大地改变一个人，赋予其自信。
就李皓这口才，以后要是当上村干部，说不定真能把全村的人忽悠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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