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福又不瞎。
她看见沈常远那飘飘忽忽的小眼神了。
荡来晃去的，最终还是要落到她的包上。
“哦，对了，数钱。”
宋九福假装突然回过神似的，把该给沈常远的那份钱点了出来，交到他手上。
“常远啊，这是你的那份，你自己揣好，妈就不帮你保管了。”宋九福笑笑，眼底一片凉薄。
沈常远收到了钱，心里乐开了花，一心只想着把钱放在哪个口袋更保险。
而旁边的赵繁星，却从宋九福的眼角读到了沉重的失望。
她扫了沈常远一眼，端起客套的假笑，说：“师弟，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下楼叫个车回学校吧。不然回去晚了要被其他同学挤兑的。”
沈常远看了一眼宋九福，想等着妈给他拿主意。
宋九福却是连看都懒得多看沈常远一眼了，无精打采的摆摆手，说：“回吧回吧，反正你师姐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了。”
“那，那我明天早上再去招待所看您！”沈常远说道。
宋九福婉拒了，“明天你师姐应该就出院了，我得送她回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招待所呢。你忙你的吧，要是有事需要你，我会叫小存联系你的。”
“好嘞妈，那我等您吩咐！”
沈常远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离开之后，赵繁星握住了宋九福的手，忽然扑哧一笑。
“我还以为只有我家有偏心眼子的长辈，没想到，您家还有这种死心眼的孩子。干妈，咱们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宋九福皱眉看着她，“真不知道你还咋笑得出来的……现在，常远知道你是我干闺女，回头他要是起了心，去同学里打听，是不是很容易就能知道你家的家底子？我真怕他回头又觉得你是香饽饽，黏上你了！”
宋九福前世没和沈常远后来的媳妇小蒋见过几面。
因为那闺女嫌弃沈常远老家是农村，刚结婚的时候去过两三回，次次去完回城之后，都要大病一场。
不是被蚊子咬得全身过敏，就是对乡下的野草野花过敏。
再要么，连门口运河的河水水星子，都能让她过敏。
所以，宋九福也不奢望老四媳妇常去看她。
就指望他们自己一个小家过得好就行。
也正因为如此，宋九福和小蒋不熟，只知道老四人到中年，总回来闷头哭，说生活压抑，日子苦闷，小蒋待他如牛马，没把他真正放在心上之类的。
宋九福大概知道小蒋家家境不错，独生子女，父母晚年都有退休金。
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小蒋的家境是不如赵繁星的。
宋九福真怕，赵繁星这么个小公主，没有和沈常存谈成，就和沈常远搅和到一块去了……
那她岂不是算害了赵繁星？
所以，宋九福赶紧把丑话说在前头。
“繁星啊，沈常远是咱家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他也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一个人！我希望你以后少和他来往，免得被他知道我们的生意，觊觎我们的财富！”
赵繁星看得出，宋九福是真的被这个四儿子伤到了心，因此连忙乖巧点头，答应下来。
“干妈你放心！我以后绝对小心防着他！”
……
晚些时候，宋九福终于在医院见着赵繁星的父母和奶奶了。
他们来看了赵繁星一眼，又向医生问明白了她的情况，紧接着就是互相推诿。
赵奶奶：“孩子大了，也不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啥事都跟我和她爷爷说了，她身体咋样，我们也不清楚！你们当父母的，理应多上心！”
赵父：“王梅，你一个当母亲的，又是个医护工作者，怎么连女儿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就你这样粗心大意、粗枝大叶的性格，平常的工作中不出问题才怪！”
王梅：“星星明明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离她最近，平常没事就能见上一面，她身体好不好，你这个当爸爸的是一点没关心过吧！”
赵奶奶：“王梅，你也别都怪到我儿子头上！他平常的教学工作多紧张啊？虽然他是教数学的，可他现在还得协助英语组编写教材，整理教学资料，他很不容易的！你作为妻子，理应多多体恤他才对……但你不但不替你们这个小家分忧，你还给他们父女添乱！”
王梅反驳：“妈！我早就和您说过了，我不是那种能待在家里操持大小事务的性格！我有我的工作，我要在工作岗位上为人民服务，为劳苦大众服务，这样才能体现我的个人价值，同时也是我们王家的荣耀！星星她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照顾她自己了！她现在20岁，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难道我要追在她屁股后面，一直给她把屎把尿吗？”
宋九福听着他们的话，感觉耳边嗡嗡的，像是被一群蜜蜂缠上了。
她心说：知识分子的嘴，是真的能言善辩啊！
可是，说得再天花乱坠又如何呢？
每个人都只想撇去自己身上的责任，却没有一个人进去多问赵繁星一句，关心她肚子还疼不疼。
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例假，他们有时间在这里争论，却没时间去问问医生，他家孩子下个月还会不会像这样大量出血。
又或者了解一下，再出现这种情况，对将来有什么影响。
在他们的眼里，赵繁星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一个脱了线头的布娃娃。
大家只顾着拽断被她缠上的线丝。
没有人在意她是否会变得更破。
宋九福真觉得大开眼界。
他们仨自己吵累了之后，赵奶奶扶着自己旧伤复发的老腰，先一步离开。
走之前，叮嘱赵繁星多吃水果，一定得把她提来的一箱黄皮鸭梨都吃完。
赵父单独和宋九福聊了几句，话题重点很快回到了医药费和辛苦费上。
他数了五张大团结给宋九福，“您刚刚也听见了……我和孩子她妈都很忙。星星就有劳您再帮着照顾两天。医生说了，过两天她就会慢慢恢复的。这点小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星星想吃什么，您陪她去就行，她身上也有钱，绝对够花。”
赵父对宋九福千恩万谢完，也回望大了。
王梅最后一个走。
但她并没打算留下来陪赵繁星。
她嘱咐了赵繁星几句，让她自己以后去哪都叫个朋友陪着，不要单独行动。
然后，也把宋九福喊到旁边，又给了她两张大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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