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不管是在本地，还是出差，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回家的。多数时候打给李太，若是两夫妻闹了别扭，或是想看孩子的时候，偶尔也会在吃饭时间打给家里的保姆，和孩子们说几句。
可这次走了，就没有主动往家打过电话。还是商小姐来的那天，听到李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其余时间两夫妻有没有通话就不知道了。不过没有和孩子们通话是肯定的。
他这一次出差，就像风筝断了线似的。
垚垚和莹莹白天在学校，李太早晨下楼晚，吃过早餐抱着嘉嘉玩一会，有时候午饭也不吃就出去了，说是自己一个人练瑜珈没有氛围，去了瑜珈馆。
几个保姆倒是轻松了。也不是说李先生在家里活多，顶多也就多洗了几套衣服和茶具而已。除了早餐，他很少在家吃饭。
主要没有了那种压迫感。心理上松驰了下来。
玉娟为人比小昕要随和一些。干完了家务，几个人也会带着嘉嘉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坐一坐，吹着风，聊着天。
坐累了就起身在院子里拔一拔草，或是浇浇水。 有一种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惬意。
尽管六月末的阳光已经很热烈了，但只要不在正午直接暴晒，还是很舒服的。何况今年多雨，和往年的同期相比，气温并不算高。
看来张经理每天白天还是挺忙的，李小姐在院子里坐着的时候，看手机的频率并不高。一旦到了晚饭后，她的心情便开始变得兴奋不安，回复消息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两个多月的文嘉越来越懂事了，每天醒着的时候也多了一点。上午抱着他站在院子南墙下看那棵梅花树的叶子时，丽芳用手把枝条拉近了给他看，小嘉嘉能聚焦了。丽芳又把树枝放开，他看着弹开了摇摆着的枝条，用力蹬着两条腿笑得露出粉红的牙床来。
李小姐和经经理吵架，丽芳是在晚上去院子里晾衣服的时候知道的。
当时李小姐澡也没洗，坐在院子里。丽芳见到李小姐还在不时的回复消息。
丽芳晾完衣服说了一句：“又谈恋爱呀？”就准备回屋了。
李小姐说：“谈什么恋爱呀？在吵架。”
丽芳并不想听她们吵架，只想回屋去躺在床上刷刷搞笑视频放松一下。
李小姐说：“我想炒股，他不同意。”
丽芳收住脚步，在李小姐对面坐下说：“你现在连理财都开始和他商量啦?”
李小姐小声说：“他都说了国庆要我和他一起回家了。”
丽芳说：“那他不同意你就别炒了呗。我虽然不懂，可在我心里这就跟赌博一样。有句话叫十赌九输。”
李小姐说：“那还是有区别的，算是一种投资，也有一些规律可循。”
丽芳说：“我不懂什么规律，我听说好多人炒股都赔了。”
李小姐说：“我就是觉得这么打工，看不到希望。挣得也慢，还没着没落的。”
丽芳沉默了。
隔了一会，李小姐又幽幽地说：“他说如果我一定要炒股，还不如让他教我投资理财。这样虽然收益低一点，但至少有保障。不会打水漂。”
丽芳说：“这我就不懂了。”
李小姐苦笑了一下说：“其实我特别希望有人能带着我一起做点事情。”
丽芳说：“听说李老爷子炒股炒得不错，要不你问问他吧。我不懂。”
李小姐才说道：“我以前和他说起过这个话。老太太当时就说了：这种有风险的事情，他们可不敢给我拿主意。怕到时候扯不清楚。”
丽芳说：“还是踏踏实实打工吧。”
李小姐说：“我想博一下。要不只能一辈子打工。”
丽芳不再接话，回了屋里。
李先生不在家的期间，商老师和绮云来了一次。商老师看了莹莹的画，绮云陪垚垚下了几局象棋，他们又和李太说了些闲话，李太招待得不冷不热。父女俩没待多久就告辞了。
又过了好几天，李太说李先生晚上回来，让丽芳备一点食材，准备做饭。
丽芳准备给他煎牛排，再拌一个金枪鱼蔬菜沙拉，这些都得现做才好吃，丽芳准备好食材后，就在客厅里等着。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才有车子停在了院门外，丽芳赶紧跑去开院门。
赵师傅开了后排的门让李先生下车，又小跑去后备箱拿出行李箱。
赵师傅提着行李箱要进院子。李先生说：“给我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赵师傅也不坚持，送到院门口就开车朝老爷子那边去了。
进屋，李太已经下楼来了。丽芳有点怀疑她在主卧的窗口看着。
李先生憔悴了。下眼睑在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得出有些松驰了。以前是没有的。头发也长了些。脸也瘦了些。
丽芳没来得及细看，就去了厨房做饭。
李先生并没有在一楼逗留，和李太提着行李箱上楼去了。
再下楼的时候，已经换过衣服了。和李太、垚垚一起下楼的。
居然这么晚了，还把垚垚也叫起来了。穿着一套全棉的灰白格子睡衣，不情不愿的大幅度甩着手臂跟在后面。洗过的头发乌黑柔顺，在灯光下反着光。
李太还没洗澡，仍然穿着白天的衣服。
李先生坐在餐桌前问：“你们俩吃吗？”
垚垚说：“你饿了快点吃吧。我今天出去和妈妈吃的晚饭。”
丽芳在厨房里看见了，立刻就笑了。
李太在李先生对面坐下说：“你快吃吧。这么晚了，就只剩你自己没有吃饭了。”
李先生说：“儿子，你也坐下。”
垚垚紧抿着嘴在爸爸身旁坐了下去。
李先生切着牛排问：“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
垚垚说：“学啦。”
李先生说：“学了就好。快期末考试了，别到时候考砸了。”
垚垚说：“不会的。不信你明天问周老师。我都会。”
李先生说：“嗯。那就好。”
又问：“妹妹最近听话吗？”问完看了一下垚垚。
垚垚低下头说：“听话吧。我不知道。你问阿姨吧。”
李先生用西生菜包着一小块牛排吃了，又说：“问阿姨啊？”
垚垚说：“嗯。如果没什么事，我上楼去睡啦？”
李先生说：“去吧。爸爸把你叫起来就是想看看你。”
垚垚很快就回了二楼。
丽芳收拾完厨房，解下围裙回了自己房间，赶紧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先在床上躺一会。
外面。李太温柔的问：“事情都处理完啦？”
李先生说：“没有，剩下的他们处理就行了。我有事先回来了。”
李太更小声的问：“到底是什么问题呀？”
李先生亦小声道：“试产以后，批量生产的时候没有再进行小批量试产，参数有些误差所以出来的东西不行。”
李太问：“他们那么马虎啊？”
李先生说：“才研发出来的新产品，都没什么经验。产品要求高。问题一出来，他们一着急，就怀疑到各个环节去了。”
李太说哦了一声说：“张经理还留在那边处理？”
李先生答非所问的说：“不过他们这种方式也不错。从源头开始查找。保证后续没有疑问。”
李太也不再纠结张小姐，转而问：“这次会产生损失吗？”
李先生轻松地说：“不要紧！”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那么一点饭，估计也该吃完了。
隔了一会，李先生问：“商老师来家里说了些什么？”
李太说：“商老师问公司有什么事要去出差？还让我跟着绮云一起做点事情。”
李先生说：“这只老狐狸。什么便宜都想占。”
李太问：“怎么啦？”
李先生说：“没什么。”
又过了一会，丽芳听到有泡茶的声音。李太小声问：“我想和绮云一起做点事情。我不喜欢商老师，可绮云这个女孩子还挺不错的。”
李先生说：“你别和她的事情沾上边。还有商老师身边的那个叫什么小曼的。都别惹 。这边她们给你一颗棒棒糖，我那边没准就得给商老师一块蛋糕。”
李太说：“有那么严重吗？”
李先生说：“不想他来掺合。”
李太又问：“我传给你的资料用上了吗？”
李先生说：“用上了。还得再招一个助理才行。忙起来有些事不记得。”
李太开玩笑的说：“我去。才开始的新公司，我正好跟着一起学习。总比在外面请人强吧。”
李先生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我们俩个二十四小时呆在一块？家里不管啦？这些孩子，哪一个是省心的？”
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李太才说：“垚垚和莹莹都上学去了。我带着嘉嘉和玉娟一起去公司。”
李先生说：“莹莹报的那些班接送、陪练你都忙不过来。还整天胡思又乱想的。我还得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吧。”
李太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你不累呀？”
李先生说：“有几个人还在等我去喝茶。有些事情要谈。”
李太不满了，语气里有些抱怨地问：“什么事非得这么晚谈？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都半夜了！”
丽芳拿过手机看了看，快十一点了。不知道这个时间算早还是晚。
对于早睡的人已经睡醒一觉，对于晚睡的人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
李先生仍语气柔的地说：“明天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再说了，不可能每个人都等着我有时间再见。”
李太的语气也放缓了些：“我是觉得你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李先生说：“那我怎么跟人家说呀？说我累了？没时间？这些话只能在家里，在你面前说。”
李太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去吧。我上楼去等你。”
李先生说：“好。我去一下就回来。”
一会儿，听到关大门的声音。李太上楼去了。
丽芳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着几只晕黄的小灯，笼罩在家具上，散发出幽光。
外面夜色凄迷，透过路灯，能看到有细细的雨丝无声飘落，在夜空中织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落在地面，没入黑暗里，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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