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时白柳琉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她不知道那边的人围成一团是什么缘故，但更引起她注意的是，有一只半透明的男鬼在人群外围满脸焦急地转悠。
她略微诧异地抬起眼，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是鬼，是只很年轻的男鬼。
新来的鬼吧，之前回来榆廷那么多次都没遇见过。
所以白柳琉跟粉丝们挥了挥手，转头对非要来接她的尤灵姐说：“快走。”
开出去后，白柳琉跟尤灵说了机场那只鬼的事，尤灵也觉得很巧。
“找个掉头的地方再回去，我下车看看怎么回事。”
“好，你带黄符了吗？”
“我这有笔，随便找张纸也是一样的。”
但是机场还有她的粉丝在，白柳琉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在不起眼的路边停下了，一路低调地赶回去。
她看见有个穿着外卖服装的年轻男人坐在地上，肩膀一颤一颤地在哭，而旁边飘着刚刚见过的那只鬼则满脸担忧关心地看着那个外卖员。
白柳琉走过去，那只鬼也注意到她了，表情既震惊又有点害怕，眼神清澈，不会掩饰，像个大学生，不像是只坏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这个活人。
她委婉地询问那个外卖员有没有遇见灵异事件，对方抬起了头，看见她时仿佛定格住了，紧接着脸上迅速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与忧伤，眼泪比大雨还要落得迅速。
白柳琉心想，这反应估计是自己的某个狂热粉丝吧，哭得这么激动，莫名地难以忽视。
她突然注意到什么，看了看旁边不知所措的鬼，再看了看外卖员。
他们好像是同样的长相，但外卖员却比鬼要消瘦许多，手脚纤细，锁骨几乎和肩膀连成直线，嘴唇苍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孪生兄弟么？
白柳琉拉下自己的口罩，拿出准备用来画符的纸，签上自己的名字，蹲下来递给坐在地上的人：“辛苦你来接机了，需要合照吗？”
辛宥还是没出声，事实是，他出不了声音。
白六没认出他来，这很正常，谁会相信一个被超度了的鬼魂毫无预兆地借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重返人世。
她回来了，还温柔地对他说话，美好地像每天幻想的美梦。
他在心里不停地催促自己：说呀，说我是辛宥，我活过来了，我很想你。
说呀！
可他此刻只会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体也失去了控制，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真正看见白六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过曾经在深夜里想到的无数问题，久违的自我厌弃的情绪飞快地埋没辛宥，一点点驱逐着他的勇气。
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凭什么白六就得那么倒霉？一辈子跟他这种一无所有，注定一事无成的男人绑定在一起。
明明她都已经摆脱掉自己了，他还回来找她，像落入水里的鬼，非要拽着岸上的人，弄湿他们干净的衣物。
真的要相认吗？要继续委屈她吗？
陈序焦急地催他：“弟弟，你发什么呆呢！快说话啊！”
白柳琉重复：“弟弟？”
陈序惊讶地捂住嘴：卧槽，这个女人不仅看得见他，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果然是真道士！
可是辛宥不争气，痴恋的人都在眼前了，还近乡情怯似的，话都说不出来，叫他恨铁不成钢，都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一把。
白柳琉看着外卖员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和因为哭得太狠而通红的眼眶，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形象似乎不适合合照，于是她也放弃了这件事，直接表明来意。
“你哥哥的鬼魂跟着你，大概是担心自己死后你的过得不好，希望你能一切顺利，让他早日安心离世。”
白柳琉见他的雨衣被人扯开了一个口子，便将手里的折叠伞放在他脚边：“你的雨衣坏了，这把伞送给你，早点回去换衣服。”
她站起来，刚要转身走，对方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手指骨节突出，十分冰凉。
如果是别的男粉丝这样做，白柳琉早就在下一秒把对方的手扭断了。
可她这次却格外能忍，转身重新看向他。
太像了。
明知道这样不合适，可面前这个顶着陌生面容的男人哭起来，真的和她记忆里那个人太像了。
眉头轻蹙，眼睛像湖泊一样不停地往外溢水，因为想要压抑哽咽的声音而紧紧抿着嘴唇，喉结上下快速滚动，还有抽噎时一颤一颤的身体。
不能这样，白柳琉有些低落地想，不能看到一个哭得漂亮又安静的男人，就把他当成辛宥，辛宥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辛宥。
她蹲下来，跟他面对面，声音不自觉就变得柔和：“抱歉，我不太擅长安慰人，但我真的要走了。”
辛宥低下头，将她的手往前拉，将她的掌心翻过来，手指收紧，托着他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抬。
随后，他顶着一张潮水泛滥的脸与她直视，明明一个字都没说，潋滟的眼底倒映着她，什么也没说，却仿佛蕴藏千言万语。
每次他低下头想藏起眼泪的时候，白六总是这样，把他的脸抬起来，说即便要哭，也得看着她哭。
是她教会他如何直面自己的脆弱，并与它和解。
他已经学会了，所以纵使已经自卑到想躲进尘埃里，辛宥还是不想放开她。
白柳琉的睫毛倏然重重一颤，双眼睁大，心脏猛得往上一蹿，嘴唇不自觉张开，呼吸节奏瞬间乱了。
哭得像还可以解释，可他做的这个动作……
刚压下去的念头重新冒出来，并且像气球一样飞快膨胀，霸道地将其他思绪从脑海里挤出去。
按理说不可能，却只有这个可能，因为她只对一个人做过这个勾下巴抬脸的动作，而且不止一次。
为什么偏偏这样看着她，为什么一个刚见面男人要对她哭成这样。
所以……
“是辛宥吗？”
说实话，白柳琉不敢相信，却又带着渐渐升起的希冀，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或许不是，或许哭也是偶然，做这个动作也是偶然，
她难得悲观地想，如果不是，就当她太想他，以至于对着陌生人异想天开好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白柳琉掌心，辛宥终于有勇气站起来，张开双臂将人用力抱进怀里。
他失控的声带恢复如初，把脸埋在她肩头，将全部依赖托付给她：“是我，白六，我是的，是短短救活的我，可是它消失了，我不知道会这样……”
白柳琉本来还处在怀疑阶段，没完全确认事实，听见短短两个字，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化作巨大的心安与感动，
虽然是完全不认识的面孔，但他就是辛宥，会把一条很长的蛇取名叫短短的辛宥。
她坚定地回抱他瘦弱而冰凉的身体，温柔道：“短短不会怪你的，它肯定在为救活你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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