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陈晓玲收拾好碗筷，忽然想起昨晚接到的电话。
转头看向刘玉莹：“对了，玉莹，你们学校同事昨天打电话来说今天要来看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轻轻叩响。张婷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玉莹，我们来看你啦。”
刘玉莹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背，随即被胸口疼痛逼得弯下腰。等
她缓过气抬头时，病房里已经挤进了七八个人——副校长周明、招生办主任马国强、人事处副处长林芳……全是学校中层以上的领导。
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子，手指掠过几天没认真打理的头发。
“周校长，您怎么亲自……”刘玉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略显尖锐。
周明摆摆手，把一束百合花递给陈晓玲：“刘科长可是我们党政办的顶梁柱啊，听说你病了，大家都很担心。”
刘玉莹作为松市大学党政办公室机要科科长，她平时处理的都是学校核心文件流转，现在正值新生录取关键期，她的缺席确实会给工作带来不小影响。
“脸色比想象中好。”张婷凑近端详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刘玉莹鼻子发痒，“医生说还要住多久？”
“至少...两周吧。”刘玉莹含糊地回答，实际上医生说的是，看恢复情况，可能需要一个月。
“两周？”马国强惊呼，“刘科长，那你可要好好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好好休息，等你康复了，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
“老马说得对。”周明温和的笑着说道，“身体要紧，工作的事你别操心。小林暂时接手你的工作，有什么问题会来请教你的。”
“谢谢大家关心，我会好好养病的。”刘玉莹虚弱地挤出一个微笑。
同事们开始轮流问候，每个人都说着，好好休息，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但话题总是不经意间滑向工作，即将开始的军训安排、上级部门的突击检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科室的同事们分批前来探望。
有人真心实意，有人走个过场，刘玉莹像个精准的情绪调节器，对每个人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
当最后一位同事离开时，她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因为频繁说话而干裂。
八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黏糊糊地糊在窗玻璃上。
刘玉莹靠在父母家老式藤椅里，膝上搭着一条薄毯，尽管天气炎热，她仍觉得骨头缝里渗着寒意。
出院已经一周了，她的身体像一台生锈的机器，每个动作都需要格外费力。
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
刚刚出院的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医生叮嘱她要好好休养，避免情绪波动。
“玉莹，吃药了。”李素芬端着水杯和药片走过来。
刘玉莹接过药片时，注意到母亲手背上新添的老年斑，像溅落的咖啡渍。
她突然意识到，住院这一个多月，父母似乎老了十岁。
“妈，我自己来就行。”她将药片含在舌下，立刻被苦得皱起眉头。
“你爸去菜市场了，说买条活鱼给你炖汤。”李素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眼神飘向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去年春节拍的。
照片里的刘玉莹穿着红色羊绒衫，搂着杨彦秋，现在她们母女俩中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刘玉莹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去，胸口泛起熟悉的闷痛。
不是心肌炎的那种刺痛，而是一种绵长的、钝钝的疼，女儿已经两周没露面了，上次来还是为了要钱买cosplay服装。
“秋秋她……”李素芬刚开口就刹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禁忌。
“没事，妈。”刘玉莹勉强笑了笑，“她昨天发信息说，下周要去参加动漫展。”
作为母亲，她一直希望能给杨彦秋最好的生活和教育，可是女儿却似乎并不领情。
住院期间，杨彦秋只来看过她两三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刘玉莹知道，女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只关心自己的cosplay活动，只关心那些她所谓的朋友。
李素芬的嘴角绷紧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十六岁的姑娘，整天打扮得怪模怪样。”老人小声嘀咕着，突然意识到失言，赶紧转移话题，“要、要不再添件衣服？”
刘玉莹摇摇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手机上。
屏幕亮起，是杨彦秋的社交媒体更新提醒，她又上传了新照片。
刘玉莹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女儿染成蓝紫色的双马尾，夸张的紫色美瞳，和几乎认不出原样的妆容
。配文是：“终于攒够钱买‘夜之魔女’全套了，开学前最后一场，求偶遇！”
刘玉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
她想说点什么，评论点什么，但所有字句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是轻轻点了个赞，然后迅速退出界面，像是做贼心虚。
“活鱼买到了。”刘红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人提着菜篮子，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晚上让你妈炖。”
刘玉莹刚想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杨彦秋发来的消息：“妈，学校通知8月28日报到，我要住校。”
短短一行字，刘玉莹读了三遍。
住校？她们家离技校不过半小时车程，完全没必要住校。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为什么不住家里？我可以……”
打到一半，她停住了。她可以什么？每天接送吗？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连独自出门都要人陪。
手机又震动：“反正我要住校。表格都填好了。”
刘玉莹的胸口开始发闷，那种熟悉的、心肌炎发作前的压迫感又来了。
她深呼吸，像医生教的那样，数到四吸气，数到六呼气。
算了，既然她坚持，我就随她去吧，反正怎么说也不听，不如先顾好自己。
杨彦秋对于可以住校是兴奋的，她不想再被刘玉莹管束，不想再被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
她要自由，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住在学校，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要参加更多的cosplay活动，要认识更多的朋友，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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