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认真想了想：“就按胡家人的口吻吧，你们要狠点！”
吴达和卫东歪嘴一笑：“这你放心！”
“就是，那我们可太狠了！”
两个人说干就干，吊儿郎当地爬起来后，就朝桃花村方向出发。
日头刚爬上三竿，李秀兰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好的被单。
她踮着脚将湿润的白被单搭在竹竿上，阳光透过棉布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晚夏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吹起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有人在家没啊！”院门外突然响起粗声粗气的叫喊。
李秀兰手一抖，木夹子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拾起时，就看见两个陌生男人已经推开半掩的院门走了进来。
“你们是？”
李秀兰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赵大海的事情，多少让她有些阴影。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对方摘下蛤蟆镜，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我们是胡美娟的堂哥，胡家的人！”
后面那个卷毛年轻人立刻接话：“对，胡美娟你知道吧？就是被张富贵搞大肚子的那个！”
他故意提高音量，眼睛却贼溜溜地在李秀兰身上打转。
李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其实认得这两个人，有次在镇上，她瞧见他们跟张富贵勾肩搭背。
二人这一身街溜子的气质实在太突出，很难不令人过目不忘。
“两位来找我是……”李秀兰问。
穿着一身不合身西装的吴达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掏出烟点燃：“李大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吐着烟圈，“张富贵那小子把我们妹妹肚子搞大了，现在你们老张家想赖账？”
“就是！”王东配合地叫道，“八万块彩礼拖了又拖，现在倒好，张建军自己先张罗着娶起了媳妇！”
他故意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李秀兰，“老牛吃嫩草，挺会享受啊？”
李秀兰的耳根烧得通红，但声音依然平稳：“这事你们该去找张家父子说。”
“哎哟喂！”吴达突然提高嗓门，“李大姐，你这话就不对了！”
他站起来，烟头几乎戳到李秀兰的脸，“你不是马上就要嫁给张建军了吗？那你以后就是张富贵的妈！儿子闯的祸，当妈的能不管？”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李秀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晾衣绳，细绳勒进掌心，带来些许刺痛。
王东绕到她另一侧，声音突然放软：“李大姐，咱们都是女人！哦不，我是说，你也是女的，应该知道名声对姑娘家有多重要！”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美娟这两天饭都不吃，整天哭哭啼啼，万一啥时候想不开跳河了……”
“你们别胡说！”李秀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吴达见状立刻逼近一步：“我们胡说？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这事！”
他掰着手指头数，“这可是张富贵亲口说的，胡家人都听见了！昨天美娟还在卫生院做检查……”
王东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化验单都在这儿，白纸黑字写着‘妊娠阳性'！”
李秀兰瞥到那张纸上确实盖着卫生院的红章，但还来不及细看，王东就迅速把纸收了回去。
院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槐花无声地飘落，有几瓣沾在了李秀兰的肩头。
她隐隐感到喉咙发紧，仿佛有团棉花堵在那里。
吴达趁机换了副面孔，语重心长地开口：“李大姐，其实我们也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想要个说法，你们老张家到底娶不娶美娟？”
他意有所指地摆弄了一下手上戴着的假镯子，“听说张建军最近发了笔横财啊？好像还带你去镇上买首饰了？”
“就是！”王东插嘴，“有钱娶媳妇，没钱给儿子办婚事？这传出去多难听啊！更不要说儿子还把别家闺女的肚子给搞大了！”
李秀兰的脸色非常难看，她深吸一口气：“这事，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吴达突然提高嗓门，“那你嫁过去干什么？当摆设吗？”
他一脚踢翻地上的木盆，肥皂水溅湿了李秀兰的布鞋。
李秀兰“啊”的叫了一声，往旁边躲去。
王东假装拉架：“达哥别激动！”
他转头又对李秀兰开口：“李大姐，你给句准话，这事你管不管？要是不管……”
王东阴森森地笑了笑，“我们就去找妇联，找领导，看看这种败坏姑娘家清白的缺德事有没有人管！”
李秀兰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眼前两张一唱一和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但还没等她开口，吴达就已经转过身往院外走。
“行！咱们走着瞧！”
吴达在院门口回头，指着李秀兰的鼻子，“告诉张建军，三天之内不给答复，我们就去他家门口拉横幅！上边就写‘张建军纵容儿子玩弄女性’，我看他还怎么抬头做人！”
王东临走前还“好心”提醒：“李大姐，你最好劝劝张建军！你是一个寡妇，他娶你，随便给个三瓜两枣就行了，你就是一个寡妇，不值得！
但我们家美娟可是大好的黄花闺女，比你年轻得多不说，还没嫁过人，那婚事可不得比你隆重？你说是吧？”
两人扬长而去，院门被摔得震天响。
李秀兰站在原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阳光依旧明媚，但她却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晾了一半的被单在风中轻轻摆动，在地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李秀兰慢慢蹲下身，捡起翻倒的木盆。
盆底还残留着些许肥皂水，映出她歪歪斜斜的倒影。
李秀兰愣愣地看着倒影，犹豫再三，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王家留给她不少钱，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经营，又让这笔钱翻了几番，还有张建军买给她的金首饰……
凑一凑，彩礼的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她还是做不了这个主。
她没资格把张建军给她的首饰卖了去添彩礼，好像自己能做的，只有把那金首饰给张建军退回去，再让张建军卖回那家金铺。
李秀兰有些不舍，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只能选择这么做了。
就在她起身要回屋里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张建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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