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腿阳见他反悔，原本说的百两银子，居然只给一两，心中便有些恼怒。
不过，他见阳承志脸色不好，自己又确实没打探到林家贩私盐的情报，只得先告退了。
然而，他才出房门，竟然听到屋里阳承志低喝，“废物，这点事都打探不出来。野种就是靠不住！”
“野种”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快腿阳心头。
小时候就被阳家孩子追打骂野种，母亲病重时求借无门，阳老太爷根本都不露面，现在又被阳承志当狗一样使唤后抛弃……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自己为阳承志交待的事，跑了三、四日，只得了一两银子！
走出阳家大院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快腿阳站在路口，望着阳家大院渐渐掌起的灯火，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屈辱。
寒风中，快腿阳漫无目的地快走，直到回了自家破院子，才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我不是野种！”他喃喃自语，“老子要改变命运……”
然而，现实是应和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和被寒风卷起的黄纸钱。他安葬了钱氏后，少数肯来的几个亲戚，也没人邀请他到家中过年。
胡乱在家中睡了一夜，快腿阳只得去了山中窝棚，与铁嘴李一起过年，又将这几日的事跟他抱怨了一番。
铁嘴李听得沉默，半晌儿后忽然道：“六哥，所谓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既然阳家没什么门路，要不咱投奔林家如何？”
“既然他们能雇军户扛活儿，咱哥俩也有点力气。林家给的工钱是一百五十文一人，咱哥俩加起来就有三百文，这不和巡山的活儿挣得一样多？”
“而且，按你所说，一个月也就干半个月活儿，人林家还包吃，算起来可比巡山这活儿强得多。而且林家和张巡检、盘龙寨都有关系……”
快腿阳听他这么说，眼中渐渐有了神采，“不错！兄弟这话有道理。哼哼，阳承志，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当下两人商量好投奔林家，只是正过年的当口，也不好现在就回村上门。次日下晌，两人便去了炭窑，准备找林大湖先说说。
结果炭窑早就封窑，自然是没有人影。
本想等年后再去林家的两人，无意中发现炭窑有车痕通往山里，好奇之下便沿迹翻过两座小山，找到了流云集石桥对面。
他们隔着石桥查看，见对面居然有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很是惊讶。只是，他们也听说山中有些贼匪的老巢存在，自然不敢冒然过去。
一路上只顾循迹追踪，此时天早黑了，哪里敢行夜路回去？
两人商量片刻就决定捡些枯草铺地，在旁边石窝里对付一夜，天亮了再下山回去。
夜半之时，两人正仰躺着闲聊，忽然瞥见远处天空一亮，惊得齐齐爬到山头观看，正巧被石桥对面巡夜的张石发现。
张石也是大惊，以为有探子来窥视，悄悄领人过了石桥捉了两人。
他认出是快腿阳和铁嘴李，虽然两人只说是无意中迷路，张石又哪里肯信，当下将两人绑起来，又蒙上眼睛派人送到林凰堡，交给林雨竹处置。
两人做梦也没想到，山中居然有这么多人，叫什么林凰堡。
更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雨竹，关键她竟然还是堡主。
看张石的作派，林凰堡的声势，他们心中又惊又恐。相互看了一眼，都怀疑林家如今已经做了山贼，而林雨竹就是山大王！
害怕之下，两人一齐跪下，想借着认识林雨竹保命。那自然是她问一句，两人能回复十句。
听完两人诉说过往，林雨竹直皱眉。
细盐这事她之前有些疏忽，后来想起便打发人回林家交待林大伯，万一有人问起，只推说是阿木尔送的礼，省着有心人瞎想。
按理来说，那些细盐只是林家自己做年菜用，应该不会传出去，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人偷了，还被阳家认出来。
更可怕的是，这阳老太爷父子认为林家在贩私盐，还使唤快腿阳打探了几日。
“林娘子，阳承志派我调查林家是否贩私盐，我发现林家清清白白，可他不仅不信，还羞辱我。现在小人来投靠林家，只求一条活路。”
林雨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阳六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查实林家贩私盐，阳承志打算怎么做？”
快腿阳连忙道：“他是想跟林家合作私盐生意。若是不成，就让镇上的税课局副使阳承禄，以查私盐为由找林家的麻烦。”
林雨竹盯着他看了半晌，冷不丁的质问，“你也是阳家人，为何背叛阳家？”
快腿阳苦笑，“林娘子，不怕你笑话，我娘以前在镇上给人家做丫鬟，被家主欺辱后生下我，又被主母逼迫嫁了，身为主家长工的我爹。”
“我爹虽是阳家族人，奈何血缘关系远，本就不受阳老太爷看重，要不然怎么会去镇上给人做长工？”
“阳家人一直骂我是野种，我自小受尽白眼。如今我娘病故，阳家又对我这般，我和铁嘴兄弟商量过，本打算年后投奔林家。”
“既然林家运输队能雇军户，想来也能收留我们兄弟俩个，但求有口饱饭吃，堂堂正正做人就成。”
旁边铁嘴李也连忙点头，甚至又跟快腿阳跪了下来。
林雨竹见两人如此，沉默半晌才笑道：“这话怎么说？两位大哥莫要动不动就跪下，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她示意两人起身，又沉吟片刻才道：“运输队嘛，人手足够了。不过，既然你们投奔而来，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自然不会往外推。”
“我也不瞒两位大哥，我林家确实没贩私盐。但是，林家贩卖的山货并不是来自盘龙寨，而是在山中流民手中换取。”
“所以，说起来林家的罪过没贩私盐那么重，但在官府眼中也未必是无罪的良民。既然你们来了，我也不可能放你们离开。”
林雨竹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有些凌厉的盯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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