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什么事让您这般急急忙忙？”楚大勇还在院内建着鸡圈，抬头打了个招呼。
潘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大勇面前，粗粝的手掌重重按在对方肩头表情严肃：“上头的人来了。”
“上头？”楚大勇顿了顿，不确定地低声问：“您是说京城的人来了？”
脸上的老年斑随着点头而颤抖。
楚大勇的心顿时重重往下沉，深吸两口气才缓缓开口：“不是一个月吗？这次怎会这么快？”
“嗐，听说是上面缺人缺得紧，朝廷便早早派他们下来各处领人。”
宁静的午后，屋内还穿着几个孩子的打闹声，院中的橙子早已熟透撑着果汁对站在地上的人静静观察着，突然掉下一个砸在地上打碎了这面上的美好。
“这......他们什么时候走？”
潘老回头扫了眼半掩着的门，几个追逐的身影在门缝里一闪而过，他扭回头道：“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指不定能多待几日。”
“嗯，我明白了。”
林二娘刚从屋内走出来，敲好看到潘老离开时的一抹背影，诧异道：“诶，为何不请潘老到屋里坐会儿，爹今天还念叨着他呢。”
“他还有事。”楚大勇淡淡道，撇头看向身旁的林二娘。
“潘老身体真好，还能满村溜达。”林二娘感叹地对上楚大勇的视线。
楚大勇心里琢磨许久才开口：“潘老说，京城的人来了。”
林二娘刚才还上扬的嘴边渐渐拉平，带动着整个人的情绪开始低落，眼神中无不流露出遗憾。
“这样啊，还好前些日子把衣服做好了，不然可咋办。”她语气轻柔眼皮下拉，望着院子大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不知多久，直到楚天启喊他们才回过神。
“福宝她的头磕破了......”
“还好没事，只是磕破地点皮，娘给你拿药酒擦一擦就好。”林二娘检察一番后到另外一间屋去拿药。
楚天启心疼地看着福宝：“还疼吗？”
福宝撅着嘴小脸拉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摇摇头：“不疼，哥哥帮我吹吹。”
“好吧。”楚天启将福宝抱到自己腿上，轻轻吐气吹着她额头上的包，谢景澜则是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
擦药的时候，林二娘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楚天启身上，整个人透着股犹豫与纠结，连手上的力道重了都没察觉。
“疼......”
听到福宝的吃痛声林二娘才赶忙提起手，楚天启出声道：“娘，让我来吧。”
楚天启接过药动作轻柔地给福宝擦药，还时不时吹两下，伴随着药酒凉凉的，福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祥和的一幕却让林二娘难免心痛起来。
“真好，你比娘心细，回头你要是走了，谁还能像这般照顾福宝。”
楚天启手上的动作一顿，收好药后询问道：“娘，我什么时候去京城啊？”
林二娘驼着的后背顿时绷紧，她眉头轻蹙嘴唇微微翕动，良久声音才从嘴中吐出。
“这几天吧。”
楚天启全身一怔，震惊道：“这么快？”
晚饭时候，一家人坐在桌前楚大勇将此事说出，楚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筷嚼着东西抿了抿嘴，交代道：“既然如此，就好好收拾下吧。”
饭后，林二娘将楚天启喊到屋内，拿出缝好的三套衣服放到床上。
“试试合不合身。”
楚天启默默换上娘给他缝的衣服，还不合身的地方当场便拿起针线改了起来。
他放空地看着某一处地方，忽然颈肩有一股湿润的感觉，他回头看去，只见林二娘早已没声没响地泪流满面。
“娘，你别哭，不然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天启手足无措地用手心去帮林二娘擦眼泪，看到林二娘落泪他竟也有几分想哭的情绪。他用力吸着鼻子将头埋在林二娘的腰间，双手紧紧环着对方。
林二娘的泪水从鼻尖滑落到楚天启的头顶，手轻轻抚在对方的头顶上。
隔壁传来几个不闻世事孩子的笑声，而这间屋内唯有一对即将分开的母子。
“我儿才十三，便要背上替家分忧的包袱远去他乡。”林二娘颤抖的声音带着整个胸腔震鸣。
楚天启在林二娘腰间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时红着鼻子和眼眶，脸部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娘，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等来年带着钱回来见你们！”
“傻孩子，娘只要你平安无事即可。”
待睡觉的时候，楚天启低垂着头抱着一个包袱慢吞吞地坐在床边，背后突然被一道力撞得弯了腰。
福宝趴在他的后背上露出一排小牙对着他笑：“哥哥，福宝以后可以去京城找你玩吗？”
楚天启微微一怔，随后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下她的鼻尖。原以为自己离开这小丫头会变成小哭包，竟没想到搞半天，是以为他上京城是去玩了吗？
“你个小没良心的，白白我平日里那般疼你。”
“嗯！”福宝被他捏着鼻子哼唧着：“听爹爹说京城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哥哥去那是去长见识的，一定很好玩。”
“是是是，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玩。”楚天启无奈地笑道。
这样也好，分别若是有太多不舍只会痛苦，分别也可以成为一件好事。
抱着这样的心情，楚天启后面的几日渡过的异常平淡，仿佛那日在屋内抱着林二娘大哭的人不是他。
第五日时离别事，楚大勇单独带着楚天启来到村口，大老远便看到潘老和几个气质不凡的人站在门口，他们的身后还零零散散跟着几个村民，看起来似乎也是上京城服役的。
“哟，最后一个来。”老潘脸上挂着套近乎的笑容，往两人的身后看了看：“只有你爹送你来啊？”
楚大勇苦笑地扯了扯嘴角：“二娘见不得这种分别的场面。”拍了下楚天启的脑袋示意他过去。
楚天启抱紧手里的包袱，揣测不安地走向那几人。
为首的人看到是个小孩眉头一挑，打趣道：“这么小的孩子就送去京城吃苦。”
“这也没辙啊，所以这一路还麻烦爷多关照下。”楚大勇低声说着，悄悄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那人眼皮抬也不抬接过银子，随后咧嘴一笑：“放心吧。”
楚天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
“哥！天启哥哥！”
走出不远突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喊自己，楚天启猛地回头，便看到福宝跑得跌跌撞撞，身上的衣服沾了灰尘，急匆匆地跑向自己。
“福宝！”楚天启大步迎上去抱住她：“你怎么在这，自己来了？”
福宝额前挂着几颗汗珠气喘吁吁，咧着嘴道：“我来给哥哥送行。”
“村子大你还不熟，不要乱跑。”楚天启看到福宝衣服上的灰，顺手帮她拍了拍。
“摔了？”
“这个给哥哥，是我跟娘一块儿做的，护身符。”
福宝松开自己的掌心，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黄色的荷包，因为手里的汗渍被浸湿了一些。
楚天启颤抖的手接过护身符，用力抱住福宝，在她耳边轻说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转身快步追上了众人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福宝见自己的哥哥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迟来的哀伤瞬间涌上心头，大声哭了出来。
“别走......”
迈开小碎步追上去，跑了几步被赶来的楚大勇一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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