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圣驾离宫，朝中五品之上官员尽数随行，前往大相国寺祈福。
而萧晏川刚离开皇城不久，慈宁宫的李嬷嬷便带着几人来到了紫宸宫。
因陈全先前叮嘱过，留守紫宸宫的宫人们并未阻拦。这倒让李嬷嬷生出一种错觉，态度更傲慢几分。
她毫不客气地让带来的几个粗使嬷嬷推开房门，随后仰头入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林婵：“小婵姑娘，太后娘娘有请，随老身走一趟吧。”
说是“请”，但她身后那几个面色不善的魁梧嬷嬷却是名不副实了。大有林婵一拒绝，就会上前将她拖走的架势。
林婵悠悠望去，琉璃眼瞳浮幽色，似笑非笑的模样莫名阴森森的，竟让李嬷嬷心中一跳，不由后退半步。
在她反应过来自己被林婵吓到，而恼羞成怒之前，林婵起身垂首，换上了恭顺模样：“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李嬷嬷顿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她沉着脸瞪一会儿，冷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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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清苦药草气弥漫，层层纱幔垂落拂动，朦胧摇晃，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真容。
太后坐靠在床上，由棠知喂着药，林婉月则坐在一旁，絮絮说着些闲话。
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林婉月说着说着，却又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殿外方向，似乎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太后看在眼里，几多不悦地咳嗽两声。
林婉月立刻回神，讨好似的笑：“姨母……”
太后训她：“太不稳重，你这模样，如何让哀家放心？”
林婉月讪讪：“我…嫔妾不是有意的。”
“行宫的事情哀家不过问，你就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太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要不是看你已经吃了教训，哀家定然还要好好罚你。”
提起这事，林婉月神色又尴尬几分，乖乖低下了头，不敢说什么。
太后缓缓叹一口气。
她对姐姐教养出来的这个女儿，并不满意。骄纵太过，城府却浅，若不是出身足够好，就林婉月这脾性，根本不配入宫。
太后正思量着再敲打一番，一个宫女垂头进来禀道：“启禀娘娘，嬷嬷带小婵姑娘到了。”
林婉月一听就忍不住望去，又想起太后的训斥，这才重新低下头，却难掩急切神色。
太后不由在心底叹道难堪大用，缓声：“不急，让她们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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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婵便在慈宁宫正殿内静立了一个时辰。
她低眉胁肩，神色温和，没流露出半分不耐，腰背也始终挺直着，挑不出一点错处。
直将一旁等着挑刺的李嬷嬷气得不行。
气恼之余，李嬷嬷心里又警惕起来，觉得此女并非善类，上次那矫揉造作的表现，多半也是伪饰。
真是狡猾……
心思各异间，通传声传入，太后由侍女们搀扶着走在前头，身后跟了坐在轮椅上的林婉月，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庑廊进入殿中。
众人纷纷屈膝行礼，林婉月一眼望见林婵，目中闪过恼恨。但想到先前太后的嘱咐，她挪开视线，没再往林婵那儿瞧一眼，径自被推着到了太后座旁。
“不必多礼，起来吧。”
太后徐徐落座，语气还算和蔼，面上甚至还有一点笑意。
李嬷嬷小步上前，恭敬道：“启禀太后娘娘，老奴已将小婵姑娘请来了。”
因她这句话，刚起身的林婵不得不向前一步，再度行礼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婕妤请安。”
眼瞧着林婵跪在跟前行礼，林婉月方气顺些，她有意让林婵再跪久点，便娇声：
“姨母……”
奈何太后并不想陪她玩这种幼稚把戏，连眼神都没敷衍她，只望着林婵道：“先前见过，想来姑娘也并不与哀家陌生了，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林婵持了点轻浅笑意柔声谢过，这倒没什么，在主子跟前，宫人们总得带点喜庆笑意。
不过落在林婉月眼中，就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但驳了她面子的是太后，林婉月心中憋闷不已，望向林婵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
“哀家久居宫中礼佛，与皇帝关心甚少，每每想来，哀家心中生愧。”
太后微微一笑：“听闻小婵姑娘很得圣心，哀家今日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想与你问问，皇帝近来可好？”
林婵低垂着头，模棱两可答道：“太后娘娘言重，奴婢侥幸得陛下青眼，只尽心侍奉，不敢多做窥探。奴婢只知陛下近来虽忙碌，却也挂心太后娘娘，万望娘娘保重凤体。”
太后静静瞧着立在下首的林婵，婉约模样，又不卑不亢，言谈妥帖，可见是个心性稳重的。
思及先前林威送进宫的消息，太后心中已有一番考量。
若是能用利益拴住，倒也是个可用之人。
至少……太后看一眼一旁喜怒形于色的林婉月……至少是比她的亲外甥女有用。
想归想，太后并未将心思表露出分毫。
她敛起笑意：“你说你只尽心侍奉，不曾窥探吗？”
她神色冷下，不怒自威：“大胆，你可知罪？”
殿中气氛骤然紧绷，立在四围的宫人们纷纷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林婵眼睫轻颤，顺势跪下，声音清泠泠的：“奴婢愚钝，还望娘娘示下。”
“狐媚惑主、藐视宫规、祸乱宫闱，桩桩件件，皆是有目共睹，也不是哀家冤枉了你。”
太后声音冷厉，似乎是铁了心要趁机处置她：“来人，把这贱婢打入掖庭，依宫规杖毙！”
林婉月听着，眸子蓦地一亮，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婵，想这回还有谁能救她。
几个身形粗壮的嬷嬷应声上前，就要制住林婵。
却见方才一直恭顺模样的林婵忽地抬起头来，玉容如霜，冷声：“我看谁敢？”
她虽依旧跪着，可周身气势凛然，眸中戾色，竟让几个嬷嬷迟疑了。
林婉月见状怒道：“放肆！胆敢顶撞太后娘娘，快拿下她！”
“我侍奉御前，是陛下最器重的御前宫女，要处置我，也得问问陛下的意思！”
林婉月恨声：“笑话，你不过是一个宫婢，太后娘娘处置便处置了，难道陛下还会因此对娘娘动怒不成？”
林婵轻轻压眉，扫视过几个嬷嬷后，又几分挑衅地望向太后，轻笑：“若我出事，陛下定会查清是何人动手。陛下的确不会对娘娘发难，可你们几个奴婢，必然躲不过陛下雷霆之怒。”
“如此，你们还要对我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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