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有一张不大的真皮沙发。
盛唐把手机和烟扔到低矮的茶几，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她身子很放松地往后靠，林荡就站在她面前，比坐在沙发里的她高太多，盛唐却更像睥睨的那一个，打量他的目光犀利又寒凛。
林荡冷白的手指按住领结，不动声色地把刚才打架时弄歪的领带稍稍扯正一些。
他发现，每当他想给盛唐留下好印象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意外。
就比如现在，挥拳的时候衬衫领口不知何时崩开，纽扣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头发也早就没了刚参加宴会时一丝不苟的纹理，此刻凌乱的铺在眼前；踹完文志东后，文志东撞倒酒桌，红色的酒酿往他衬衫上溅了几滴，在纯白上极为显眼……
林荡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在踹文志东的时候，着重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盛唐不知道短短几秒钟，他脑海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冷嗤一声，她眼神压人，“你们两个够本事的啊，竟然敢在这种场合动手，你们两个是想上天啊？”
林荡抿唇，“阿姨，是我动的手，事情也是因我而起的，跟盛风没关系，文家要找麻烦，我一力承担。”
盛唐斜睨了他一眼，身子略微前倾，指尖从抽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助理顾钦南拿出打火机，盛唐却想到了卧室里的那个小孕妇，忍了忍烟瘾，又把烟从嘴边拿开，顾钦南看她一眼，盛唐转着烟在指尖把玩。
“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盛唐气息很淡的吐出字，“风浪科技最近很不好过吧，在这种关头，你作为风浪的创始人，还当众打人，你这一拳是出气了，可有没有想过冲动之后的下场？”
林荡任由她教育，没反驳。
盛唐不放过他任何一点情绪的变化，话越说越重，带着明显讽刺的意味，“这场宴会不说聚集了所有，起码也有八九成来自帝都的名流权贵和各个上市公司老总，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创业公司居然跟鼎盛在这种场合公然对着干，你觉得他们今后还会跟风浪合作吗。”
林荡始终平静，像是早就思索过千百遍动手后的结果，“我会找到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更能处理好刚才发生的事。”
“不自量力。”听到他这么狂妄的话，盛唐声音低低的嗤了声，眼神锋利如刃。
“你想办法？你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小子能想出什么办法？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我一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个，信不信，用不了多久，鼎盛就能借题发挥把你踩得翻不了身？”
林荡从她眼里看到了不加遮掩的轻视。
的确，以盛唐如今的位置，自然是看不上他的，他没有与她争执，只是安静地听她训斥。
盛唐以为他此刻的安静，是在反思，她嘲，“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打都打了，就是后悔也……”
“我不后悔。”林荡垂眸，微微蜷指。
盛唐微滞。
听到他字字清晰，“如果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护不住，那我还不如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算了。”
听到这话，不只是盛唐微微诧异，就连在一旁当摆件的顾钦南都不由得看向他。
客厅顶光一缕缕落在他挺阔的肩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镀了层釉质的光影。
他眸色毫不动摇。
客厅陡然安静好几秒，盛唐勾唇冷嗤，“好，很好。”缓缓扯出一抹笑，“你公司垮了的确无所谓，但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吃过什么苦，她不能跟着你受罪。”
盛唐眼皮微掀，“这样，你跟她提分手吧。”
顾钦南从林荡身上收回视线落向她。
林荡瞳孔深处微缩着，脸上的血色瞬间抽尽一样，“阿姨……”
盛唐指尖无规律地敲着沙发侧棱，“我不想当这个恶人，所以你来提，更何况只有你提，她才会死心。”
林荡唇瓣抿得发白，“阿姨，风浪不会倒闭，我可以解决这件事。”
盛唐目光冷得凝成冰，不留情面，“你在楼下那么不顾大局，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林荡垂在身侧的手缓慢地攥入掌心。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盛唐说得轻描淡写，“和她分手，我帮你的公司度过难关。”
盛唐轻描淡写地看他，试图从他的眼底挖掘出什么情绪，“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不容易吧，你甘心风浪就这么倒闭？甘心陪你创业的那些人统统失业？为了个女人，不值得吧，想必以你的观察力，也不难猜出我有点话语权，只要你跟她分开，我就能帮你的公司度过难关。”
是循循善诱，也是威逼利诱。
“想想看，等你站到跟鼎盛同样的位置，更年轻漂亮的女孩比比皆是，盛风并不是最出色的……”
“阿姨。”林荡放在身侧紧握的手缓缓松开，轻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您很厉害，但我同样不差。”
林荡静静地看向盛唐，在她刻意释放的气场里，他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来。
“我从来没有把粥粥和值得这个词联想在一起，我喜欢她，我爱她，我认为她比一切可贵，这无关值不值得，只是我心之所向，如您所言，她并非最出色的，同样，我也如此，但感情不是天平，需要双方变成筹码，非要在上面比个高低出来，倘若有一天，她失意落寞了，我就是她最后的支撑，同样，如果有一天我功败垂成，我相信她也会一如既往的站在我身后，陪我东山再起，等到那一天，我未必不如您此刻的地位。”
窗外的风涌进来，将他额前漆黑的发丝吹得微微晃动。
那双眼眸却始终坚定不移。
盛唐敲着沙发侧棱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未说完的话不自觉停在嘴边，开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孩。
上次见他时，他眉眼青涩，一身稚气未脱的少年意气。
而这会儿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镇定沉稳。
半晌，盛唐才吐声，“所以，你这是不打算和她分手了。”
林荡还没开口，卧室的房门忽然打开。
看到盛风，盛唐厉声，“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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