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
展昭的断喝如同开天辟地的神谕，响彻在濒临崩溃的万象阁，更穿透了九霄云层，直抵那冰冷规则的源头。
轰——！！！
文明薪火，融文道金光、军魂赤流、万民愿力，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煌煌圣焰！
这火焰不再是凡火，它带着燧人氏点燃黑暗的勇气，孔孟教化苍生的仁念，墨翟兼爱非攻的执着，孙子运筹帷幄的智慧，更有陷阵之士的决绝，流民垦荒的坚韧，母亲护雏的温柔
它是人族文明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最璀璨的求生意志。
圣焰光柱狠狠撞上那九道贪婪的青金锁链。
嗤啦——！！！
前所未有的湮灭声撕裂了空间。
那蕴含超越此界规则的锁链，在触及圣焰的瞬间，表面流转的蝌蚪符文如同冰雪遇沸汤，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扭曲、崩解！
青金色的冰冷光华被灼热的文明之火寸寸吞噬、焚毁。
锁链剧烈地颤抖、痉挛，发出如同濒死巨兽般的哀鸣。那吞噬地脉菁华与万民愿力的吸力，被硬生生截断、反冲。
泰山深处传来沉闷的呻吟，濒临破碎的地脉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裂痕的扩张骤然停滞。观星台阵盘上蛛网般的裂痕，被圣焰的光芒短暂地“焊接”住。
“蝼蚁！安敢坏吾道果！”
一声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充满了无尽威严与冰冷怒意的咆哮，仿佛从九天之上、又似从九幽之下滚滚传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轰击在万象阁内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墨家弟子与儒生如遭雷击，七窍流血，瞬间昏死过去。唯有展昭，以身为薪，魂为引，硬抗这仙怒神威。他身形剧震，周身毛孔渗出的血珠瞬间被圣焰蒸干，脸色苍白如金纸，但拄着青鳞剑的手，稳如磐石，眼神中的光芒，比圣焰更盛。
“道果？”展昭的声音透过圣焰的轰鸣，带着极致的嘲讽与不屈，
“窃取山河气运，吮吸万民膏血，视苍生如刍狗，这便是尔等‘仙’的‘道’？！”
他剑指苍穹，厉声质问，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无形的规则壁垒上：
“高踞云端，操控乱世烽烟，以英雄血泪、黎民骸骨为尔等铺就登天之阶！帝后死如蛆虫，孙策霸业成灰，曹操逆龙噬心，刘备赤龙困锁……这万里河山的悲鸣，便是尔等仙乐的伴奏？！这便是尔等所求的‘超脱’？！”
圣焰在他决绝的意志下，燃烧得更加炽烈，竟隐隐有将九道锁链彻底焚断之势。
九天之上的意志似乎被这蝼蚁的忤逆彻底激怒，酝酿着更恐怖的惩罚。
整个泰山的天空，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覆盖千里的巨大旋涡，旋涡中心，青金色的雷霆如龙蛇乱舞，毁灭的气息压得万物俯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如同冰泉滴落玉盘，突兀地响起，竟奇异地抚平了部分狂暴的仙威，也中和了圣焰的灼热。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圣焰光柱与九霄锁链交锋的核心边缘。
来者鹤发童颜，身披一袭洗得发白的葛布道袍，手持一柄晶莹如玉的拂尘，周身气息缥缈出尘，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正是于吉之后，汉末最负盛名的方外之人——左慈！
他的出现，并未带来暖意，反而让空间更加凝滞。他看向展昭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欣赏，有惋惜，更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悲悯。
“展君复，何苦来哉？”
左慈开口，声音平和，却蕴含着洞悉世事的沧桑，
“人力有穷，天道无穷。你燃尽己身，焚此‘九幽锁灵链’一时，可能焚尽九霄之上万万载？能阻这天地运转之大势？”
他拂尘轻挥，指向那依旧在圣焰中挣扎哀鸣、却并未彻底断裂的九道锁链：“此链乃‘天道’监察此界气运之触须，亦是维系平衡之锚。尔等逆天而行，强聚万民愿力成赤龙，欲以凡俗之力定鼎乾坤，已是扰乱了阴阳，触怒了‘天心’。抽取气运，非为私欲，实乃拨乱反正，维系此界不崩。”
展昭冷笑，青鳞剑嗡鸣，圣焰随之暴涨，逼得左慈衣袂飘飞：“好一个拨乱反正！好一个维系不崩！那为何不在盛世降临、万民安乐之时抽取？偏偏要在这乱世烽火、英雄泣血之际？尔等所求，不过是这乱世之中，绝望、愤怒、野心、煞气所凝聚的最‘精纯’的养料！”
他字字诛心，直指核心：
“尔等视这天下为牧场，视苍生为羔羊！乱世是收割之季，英雄豪杰是尔等精心培育的‘灵药’！周瑜的凤凰真火，曹操的逆鳞煞气，刘备的赤龙愿力，甚至孙坚的霸者之魂，哪一个不是尔等觊觎的‘大药’？！何曾有过半分悲悯！何曾在意过这人间血海滔天？！”
左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似是被戳中了某些真相。
他沉默片刻，避开了展昭灼灼的目光，转而望向洛阳方向，那里赤龙的气息因锁链受创而活跃了几分。
“天道至公，亦至私。万物刍狗，仙凡皆然。”
左慈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无奈，
“吾辈所求，亦不过是那一线超脱之机。此界生灵，生于斯，长于斯，气运归于天地，本是循环。”
“循环？”
展昭怒极反笑，圣焰因他的情绪剧烈波动，
“强行制造乱世，催化英雄相残，汲取其陨落时的精华，这叫循环？这叫掠夺！这叫谋杀！”
他踏前一步，周身文气、军魂、愿力燃烧到极致，气势竟隐隐压过了左慈的缥缈仙姿，厉声喝问：
“回答我！仙人！若这‘天道’运行，需以万民永堕血海、英雄不得善终为代价，需以人间永无宁日为基石……那这‘天道’，是护佑众生的天道，还是奴役众生的枷锁？！是尔等超脱的阶梯，还是禁锢尔等心灵的囚笼？！尔等所求的‘超脱’，究竟是真正的逍遥，还是……另一种更深的沉沦？！”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左慈心湖。
展昭的质问，触及了仙凡对立最核心的矛盾，也戳中了某些仙人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悖论。
仙路无情，是否真的意味着要对人间苦难视而不见？
甚至成为苦难的推手？
左慈沉默了，他周身缥缈的气息出现了紊乱。
展昭以凡人之躯，燃文明之火发出的灵魂拷问，竟让这位仙人道心震颤。
良久，左慈眼中那丝迷茫与动摇渐渐敛去，重新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看向展昭的目光，再无半分悲悯，只剩下一种看待“变数”的审视。
“好一张利口，好一颗不屈凡心！”
左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更加冰冷，
“展君复，你以身为炬，照亮了蝼蚁的脊梁，撼动了仙凡的壁垒。然，螳臂当车，终是虚妄。你可知，你今日焚链之举，虽阻了‘九幽锁灵链’一时，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惊醒了更多沉睡的存在。”
他拂尘一展，指向那九天之上翻滚的巨大旋涡。
旋涡深处，青金色的雷霆之中，隐约可见更多、更巨大、更冰冷的锁链虚影在凝聚，
更有数道强横无匹、充满贪婪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跨越无尽时空，将目光投注到泰山之巅，投注到那燃烧的“薪火”和展昭身上。
“你证明了凡人的意志有撼动‘规则’的潜力。”
左慈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命运的冷酷，
“那么，这潜力，便成了新的‘资源’，新的……‘猎物’！”
他手中那柄晶莹如玉的拂尘，无风自动，三千尘丝根根直立，散发出玄奥的光晕。左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天宪纶音，瞬间传遍九州四海，响彻在每一个身负气运、心有野望的英雄豪杰、隐世修者的耳畔、心头：
“天道有感，仙门再启！昔有姜尚开封神榜，定周天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平息纷争，归拢气运！今神州龙蛇起陆，豪杰并起，气运鼎沸，当效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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