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游的匕首在晶光中泛着冷芒，洞壁上的水晶簇突然泛起血色涟漪。
“你终于来了。”女声裹挟着冰晶坠入深潭的冷冽，自水晶阵中央的穹顶倾泻而下，在空旷的洞穴里激起阵阵回响。“这些无药可救的‘失败品’，已经不必再等待审判。”
呆子发出尖锐的爆鸣：“啊啊啊啊！是她！老大！我就说吧！你这乌鸦嘴简直神准！”
高方游握紧匕首，他记得兄妹二人在废墟中猎猎作响的身影，记得那句‘审判这一切’的深渊低语。
水晶穹顶垂下的光带交织成血色囚笼，将那位苏小姐从黑暗中缓缓勾勒出来。
黑发红裙的她立在幽蓝水晶丛中，暗红绸缎裙摆蜿蜒如凝固的鲜血，墨色瞳孔倒映着冷冽的光晕。天鹅绒披肩缠绕的肩颈，与潮湿阴冷的岩壁形成鲜明对比，恰似一朵强行绽放在寒潭里的曼珠沙华，美得妖异而危险。
她雪白的指尖轻轻划过最近的水晶，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看看，他们利用法律的漏洞践踏弱者的尊严，用人性的恶念堆砌起权力的高塔。”
“所以你就把他们变成水晶标本？”高方游一脚碾碎地面的结晶，细碎的爆裂声在寂静的洞穴格外刺耳，“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公平从来都需要代价。”苏小姐的声音冰冷，“你在山村空间里看到的法庭闹剧，不过是冰山一角。那个可怜的女孩，她拥有大好的青春，就因为权力与愚昧，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里。更可笑的是，家人耗尽一生，最终却只换来一场空。当规则沦为强者的玩物，就该被彻底粉碎！”
她突然贴近水晶，指尖抚过被困者扭曲的面容：“这些人，有的用法律条文掩盖杀人真相，有的借程序正义行剥削之事。他们的存在，就是对‘善’和‘秩序’最大的亵渎。”
高方游冷笑一声：“可你用这种极端手段，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打着‘公平’的旗号满足私欲罢了。你们定义的‘善’是什么？是必须遵循法律，还是你们规定的‘法律’？所谓‘善’与‘恶’，你们又拿什么来衡量？又有什么资格来衡量？”
苏小姐歪着头思索片刻，眼眸突然亮起：“有了！不如做个实验如何？看看面对弱小，人性中究竟是怜悯更多，还是恶意更多？人们会忌惮强者，却往往不会把弱者放在眼里。”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就像哥哥说的，从弱小者的视角，最能看清人性的善、恶，还有愚蠢。”
高方游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苏小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哎呀，差点说漏嘴了。就不告诉你。”
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威胁，“不过可以透露一点，如果哥哥生气了，接下来的空间剧情可就要交给小溟和小烬了。那兄弟俩，恨不得把进来的人都解决干净呢。”
这个信息让高方游心头一紧。他原本以为双方是对立关系，却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紧密的同盟。
苏小姐自顾自地喃喃道：“在校园空间里，那两人的手段实在太狠了，各种刁钻的规则，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放心，没有他们的插手，我们又重新设计了剧情。你知道吗？超过半数的人，最终都在权力的压迫与诱惑下……”她意味深长地停住，剩下的话语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们的‘筛选’？\"高方游目光如炬，“你们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
苏小姐沉默片刻，声音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很简单，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需要一场彻底的变革。而我们，只是这场变革的推动者。”
高方游摇头反驳：“你们所谓的变革，不过是制造混乱罢了。真正的公平和正义，绝不是靠暴力与毁灭就能实现的。”
“执迷不悟！”苏小姐冷哼一声，“好好看看这个公司老总，还有他的孩子！”
话音未落，无数记忆碎片在高方游眼前炸开，一幅幅画面展现出那人罪恶的一生。
“他开着黑心医院，榨干病人的每一分血汗钱。家属散尽家财，最终却没能换回亲人的生命。而他自己呢？一生锦衣玉食，家庭美满。而这些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谓的正义与法律迟迟没有降临，他的孩子还能继承家业，继续赚着黑心钱，逍遥快活……！”
苏小姐讥讽地笑了：“你大概会说‘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可笑！迟到的正义根本不是正义，不过是事情瞒不住了而已！必须要揭开而已！就算到了那一步，他们也能用权力和金钱逃脱制裁。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与权力抗争到底？所以……”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是我们，替无辜者审判他们！法律做不到的，我们能做到！”
“再看看这个金融分析师！她利用杠杆原理，做空三十七个家庭的房贷。当她在次贷危机中赚得盆满钵满时，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陷入绝望！”
苏小姐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些‘失败品’生前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说这位村支书，表面上拿着‘道德模范’的奖状，背地里却勾结村里的男人，糟蹋了多少女孩！就算将来受到法律制裁又如何？受害者遭受的痛苦，又该怎么弥补？所以，只有将罪恶扼杀在摇篮里，才能真正保护无辜者。”
“还有这个女人，明明是她侵犯了男人，却颠倒黑白伪装成受害者。网上那些无知的蠢货，不分青红皂白地谩骂。为什么？就因为在他们眼里，女人侵犯男人不算回事，反而成了男人占便宜！最后那个男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那些人却都不吭声了，又冒出来所谓‘声张正义’的人。可人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猛地转身，红裙扫过地面的结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的墨色瞳孔深邃如渊，“看到洞穴尽头那道裂隙了吗？只要你走进那片光，这些被水晶束缚的‘失败品’就能重获新生，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高方游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裂隙外的光束中漂浮着细密的金色粉尘，宛如祭坛上袅袅升起的香火，看似神圣，却隐隐透着诡异。
“代价是什么？”他握紧匕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代价就是你走进光里……”苏小姐歪着头，黑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就像这些被封存在水晶里的人一样，用你的命，赌他们的良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
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这很公平，不是吗？用一个人的‘生’，换取无数人的‘生’。这不是你一直信奉的集体主义吗？”
高方游死死盯着那道裂隙的光，她口中的‘公平’就像淬了毒的蜜糖。
打着集体主义的旗号，实则是要用他的生命去验证那些‘失败品’的良知。可当法律都无法制裁的罪恶肆意滋生时，人性的善念还能留存几分？
“你最好尽快做决定。”苏小姐的声音依旧甜蜜，“在这里每过十分钟，现实世界就过去一小时。如今已经过了19分钟咯～如果不抓紧时间，你的同伴们会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不断循环。地面上的军人也撑不了丧尸几个小时的攻击，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负面情绪会不断放大，恐惧、烦躁、愤怒、崩溃……”
高方游的目光死死钉在水晶屏幕上：
森林中惨烈的战斗场景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丧尸腐烂的肢体在枪火中飞溅。
拉德洛克和顾傲晨脖颈上青筋突突跳动，他俩的的怒吼混着其他人的咒骂，每一声争吵都像一柄重锤，砸在高方游紧绷的神经上。
小黑突然扑到他脚边，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染血的裤腿，呜咽声里混着恐惧的颤音。
呆子在半空急的直转圈，“老大你不能去啊！这一看就是陷阱啊！”
高方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如同催命符，“如果我拒绝呢？”他声音沙哑，目光却死死盯着那道裂隙。
“那就让这些’失败品’继续留在水晶里。毕竟，他们的命和你们的命，选择权在你手上。”苏小姐撩起发梢缠绕指尖，红裙扫过地面的结晶。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次心跳都重若千钧。
高方游突然攥紧匕首，刃尖折射的冷光刺入苏小姐眼底：“凭什么由我决定别人的生死？”
苏小姐歪着头，墨色瞳孔里倒映着高方游紧绷的身影，红裙无风自动，在身后曳出诡谲的血色波纹：“当法律沦为强者的玩具，弱者什么时候有过选择的权利？”
她突然重重按在一块水晶上，里面的中年男人正露出贪婪的狞笑，“当年他克扣矿工抚恤金时，可有问过那些断腿的家庭要不要活下去？”
“你想用我的命验证人性？”高方游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凭什么他们的‘善念’需要用别人的血来验证？”
苏小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墨色眼底炸开期待已久的裂痕：“看来你有更好的安排。”
“把选择权还给他们！真正的平等，不是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虚假的救赎，而是让每个人都站在天平前，自己决定砝码的轻重！”高方游说道。
苏小姐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穹顶的血色涟漪剧烈震颤，她带着近乎癫狂的快意：“对！就是这样！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贴到高方游鼻尖，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你真以为这些败类还有救赎的可能？”
她猛然转身指向满壁结晶，被困者的面容在血光中扭曲变形，“医院老总和他孩子就算重活上百次，依然会把病人当行走的提款机！那个村支书的灵魂早和蛆虫共生，洗多少次都只会泛起恶臭！”
高方游的匕首瞬间抵住她咽喉，却见对方非但不躲，反而露出玩味的笑容：“从山村空间到现在，你们不过是我们棋盘上的棋子。”
她突然蹲下身，指尖挑起小黑颤抖的下巴，红裙如血蝶般铺展在地，“我们要证明的，就是当规则彻底崩坏，人性会露出怎样的獠牙……”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却愈发清晰，带着看透一切的嘲讽：“当法律成为强者的屠刀，弱者的善良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当集体主义变成道德绑架，所谓的正义不过是新的枷锁。”
“世人总执着于碾碎极端的‘恶’，却忘了极端的‘善’同样会化作禁锢的枷锁。‘善恶’两极本质同源，皆通向‘愚妄’与‘绝望’交织的深渊……”最后一个字消散在洞穴空气中时，苏小姐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湮灭。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沈岩川一行人的声音逐渐清晰，他们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散发奇异光芒的地方。
“老大！是拉德洛克他们！”呆子猛地撞了撞高方游的肩膀。
小黑也不停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高方游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匕首，指节上还残留着水晶的刺骨凉意。
洞穴入口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岩川举着战术手电率先冲了进来，刺眼的光束扫过满洞晶莹的幽蓝水晶，最终定格在高方游毫无血色的脸上。
“高方游！你居然在这儿！你没事吧？这……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沈岩川的声音里充满震惊与担忧。
高方游紧紧攥着匕首，看着他们惊愕的表情，苏小姐消失前的那句话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字字如雷。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此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持秤人平等曾说过的‘善恶是同一把刀的正反两面’，想起那双金色眼眸中无尽的虚无。
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涌、碰撞，最终凝聚成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
洞穴的回声裹挟着他颤抖的声音，将每一个字都拉扯得支离破碎却又清晰无比：
“所以……”
“善恶并非对立，而是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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