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无头货郎**
摇铃声停在承阴斋门前时，屋檐下的青铜风铃突然全部静止。
沈予安透过门缝窥视，那个无头货郎正站在台阶下，货担两头的竹筐里堆满森森白骨。更骇人的是，他脖颈上顶着的青铜钟模型正在渗血，钟摆位置晃荡的半块头骨发出\"咯咯\"的牙齿碰撞声。
\"戌时三刻——\"货郎腹部发出闷雷般的报时声，\"骨换骨，命抵命——\"
《凶宅志异》的残页在沈予安怀中发烫，自动翻到新的一页，浮现出血字警告：
**\"卖货郎实为敲钟人怨魄\"**
**\"交易需备：阴契血、替身纸、买命钱\"**
**\"切记：不可直视其钟面\"**
沈予安将听阴钱含在舌下，银剪刀藏于袖中，最后用左手蘸取心灯灯油，在右手掌心画了道锁魂符。刚推开门，货郎的货担就\"咯啦\"倾斜，数十根人骨滚落地面，自动拼成个箭头指向他的胸口。
\"客官...要换骨么？\"货郎腹部的声音带着水流的回响，\"新鲜的...明朝的...都有...\"
青铜钟模型突然转向沈予安，钟面上的眼睛图案全部睁开。他急忙低头，余光瞥见钟内悬挂的不是普通钟摆，而是一截缠绕红绳的脊椎骨！
\"我来取左臂骨。\"沈予安将鬼市带回的红绳抛向货担，\"用这个换。\"
红绳在空中自行拆解，绳头如活蛇般钻入货筐。筐底顿时传来凄厉的婴啼，货郎的青铜钟剧烈摇晃，血滴在台阶上蚀出\"癸亥年\"三个字。
\"不够...\"货郎的右手突然伸长，骨节\"咔咔\"暴长到三尺有余，青灰色的指尖悬在沈予安眼前，\"加一滴...契约血...\"
沈予安咬破舌尖，将混合唾液的鲜血吐在那截指尖上。血液接触皮肤的瞬间，货郎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货担里的白骨疯狂跳动，拼出七个不同的\"沈\"字写法。
\"原来如此...\"货郎腹语突然带上哭腔，\"你是...那个孩子...\"
青铜钟模型\"砰\"地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左臂骨——骨质晶莹如玉，关节处缠绕着已经霉变的红绳。就在沈予安即将触碰到骨头的刹那，货郎的右手突然掐住他的喉咙：
\"先验货！\"
剧痛中，沈予安看到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
明代的雾隐河边，初代守契人沈重山之妻偷看青铜匣...
她发现所谓\"河神契约\"实为上古邪术...
召集七位女子密谋反抗却被丈夫告发...
最恐怖的画面是她被分尸时的场景——七块遗骨分别被七个守契人妻子吞下，藏在体内带往各地！
\"现在...该你了...\"货郎的右手越发收紧，\"让我看看...你的心...\"
沈予安袖中的银剪刀突然飞出，精准刺入货郎右手腕关节。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涌出大团契约文书。借着这个空隙，他一把抓过左臂骨，骨头入手的瞬间，整条右臂的青铜纹路全部消退，恢复成人类肌肤。
货郎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货担里的白骨如暴雨般射向沈予安。千钧一发之际，心灯自动飞起，灯焰中浮现敲钟人虚影，她残缺的右臂接上刚找回的左臂骨，双手合十做了个敲钟的动作——
\"铛！\"
无形的声波震碎所有袭来的白骨。货郎的身体如沙塔般崩塌，青铜钟模型滚落在地，钟摆位置的半块头骨突然开口：
\"找...染布坊...第三块在...蓝布下...\"
钟体\"咔嚓\"裂开，里面掉出张泛黄的当票，抬头写着\"万历十五年\"，典当物是\"右手无名指骨\"，当铺印章赫然是\"三更当铺\"的前身！
***
染布坊在城西最破败的巷子里，百年无人问津的废墟上突然新挂了七匹蓝布——每匹布上都用血画着眼球图案，瞳孔位置钉着棺材钉。
沈予安站在巷口，新得的左臂骨与断指在怀中共鸣，震得肋骨生疼。《凶宅志异》的残页悬浮在面前，显示这里是第三凶地\"血眼染坊\"，清末曾发生过七名女工集体投井的惨案。
\"蓝布...\"他想起头骨的提示，右眼的青铜视觉穿透最中央那匹布，看到后面藏着口古井。井沿上坐着个穿蓝布褂的老妪，正一针一线地缝着自己的嘴唇。
踏入染坊的瞬间，所有蓝布无风自动，布面上的血眼齐刷刷转向沈予安。地面渗出粘稠的染料，每走一步都留下发光的脚印。老妪抬起头，缝线崩断的声音像琴弦断裂——
\"来取骨头的？\"她的声音从腹部传出，嘴里塞满了蓝布条，\"先听规矩...\"
染坊突然天旋地转，七匹蓝布如幕布般升起，露出后面七个染缸。每个缸里都泡着具女尸，皮肤被染成靛蓝色，她们的手腕全部被红绳绑在一起，绳头延伸到老妪手中。
\"选一个...\"老妪扯动红绳，女尸们同时仰头，\"选错了...就留下当染料...\"
沈予安握紧左臂骨，骨头突然发烫，指向第三个染缸。缸中女尸的右眼猛地睁开，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与鬼市带回的青铜镜中女子一模一样！
\"她吞了右手无名指骨...\"老妪的嘴角裂到耳根，\"但取骨需付代价...\"
她从怀里掏出把锈剪刀：\"??么剪断红绳...要么剪断自己的记忆...\"
沈予安看向红绳，右眼的青铜视觉看穿本质——这些绳子根本不是实体，而是七段被篡改的历史！剪断意味着彻底抹去某个守契人妻子的存在。
\"我选第三条路。\"他突然将心灯按在自己胸口，灯焰顺着血管蔓延至双眼，\"以心灯为誓，重述真相！\"
灯焰暴涨形成火圈，将七口染缸包围。缸中女尸同时尖叫，皮肤上的染料如活物般剥落，露出原本的肤色和样貌——正是七位反抗的守契人妻子！
老妪的身体如蜡般融化，露出里面由契约文书拼凑的真身。第三口染缸的女尸缓缓站起，她的右手无名指突然自行脱落，飞入沈予安手中。
骨节相接的刹那，染坊所有蓝布同时燃烧，火光中浮现出新的记忆：
敲钟人将七块遗骨分给同伴...
她们各自带着骨头赴死...
而最后一块心脏骨...藏在了...
画面突然中断，沈予安怀中的三块遗骨剧烈震动，指向北方。《凶宅志异》的灰烬组成新线索：
**\"第四块在百年戏楼\"**
**\"埋于霓裳苑主梁\"**
**\"取骨需过'鬼戏关'\"**
他冲出染坊时，身后传来老妪最后的诅咒：\"集齐七骨之日...就是契约反噬之时...\"
***
百年戏楼\"霓裳苑\"比上次更加破败，门楣上悬挂的水袖衣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缠绕的契约文书。沈予安刚踏入门槛，戏台两侧的纸扎乐师就同时转头，用描画的眼睛\"盯\"着他。
\"鬼戏关...\"沈予安想起提示，将三块遗骨摆在供桌上，\"请开锣。\"
戏台的帷幕无风自动，露出后面七个穿戏服的身影——每个都戴着沈予安某一世的面具！最中央的那个缓缓抬手，摘下面具露出没有五官的脸：
\"一关一骨...\"七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唱错一句...留命于此...\"
铜锣骤响，第一世（明代商人装扮）开腔：
\"我为财帛签契约——\"
第二世（清代官员打扮）接词：
\"害得妻儿丧黄泉——\"
沈予安太阳穴突突跳动，不属于他的记忆自动补全第三句：
\"轮回七世还不清——\"
戏台上的\"自己\"们突然静止，最年轻的那个（民国长衫）扔过来个东西——是半块头骨，眼窝里嵌着琥珀色珠子！
\"过关...\"无脸的那个幽幽道，\"但真正的戏...才刚开始...\"
戏楼突然坍塌，所有景象如镜面破碎。沈予安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承阴斋后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第四块遗骨——右腿膝盖骨。
井口汩汩冒着血泡，水面浮现七个字：
**\"明日子时，河钟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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