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大了关不住，偷偷跑出了屋子。卢显他们发现了它，扒了皮烤了肉。等我发现时，只剩一堆毛和骨头了。”卢肃的声音很低沉，这位威猛的将军说起往事，面色不悲不喜，只是眼神暗得厉害。
他眯着眼慢悠悠地说道：“养它的时候，我对它说，‘咱俩命贱，你最好听话。要是你被人发现打了吃了，我绝不会伤心，更不会为你报仇。’”
“可当我看到那堆狗毛时，全身的血都冲到了我的脑子里，什么理智都没了。我找到了卢显和那几个吃了狗的仆役，打得那几个杂碎毫无招架之力，打得卢显满头是血跪地求饶。”
“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可是卢立回来了。”卢肃遗憾地笑了一声，“他娘的，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那个时候回来了。也是卢显命好，有个关爱他的爹，不然那天他肯定得死。”
半大的孩子怎会是身经百战的大人的对手？
卢肃嗤笑一声：“然后我被吊在院中好一顿打，那天我真以为我会和我的狗一起死。”
“是大公子救了我，他拦在卢立面前问他：定野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被你如此毒打？”
想到惨烈的过往，卢肃竟然还能笑出来：“卢立拿马鞭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吼着：‘他为了一条狗，险些杀了卢显，难道不该打吗？！’”
“大公子回了什么我听不太清了，后来我晕过去了。等再醒过来时，我已经到了大公子的院子里，他没有斥责我，而是给我上药，对我说，会给我找一条一模一样的小狗。”
“可没等我养好伤，大公子就收到了朝廷调令离开了家。再后来，我去了营房，然后隐忍蛰伏……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我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
卢肃眯着眼看着在不远处闻着气味四处张望的小狗，脸上露出了细微的笑容：“我的第一条狗胆子很小，没这么活泼。”再看了几眼小狗后，卢肃笃自言自语道：“骨架子也没这么健壮。没想到，他给我的小狗，和我的第一条狗真的很相似。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师乐安闻言轻声道：“我和王爷去卢家时，看到他家院子中有好几条白面的黄狗。那些狗有的皮毛已经发白，有的还是未通人性的小狗。他不是临时从别的地方抱了一条小狗来，而是养了很多年。”
“卢将军，爱出而爱返，你挂念他的同时，他也在关心你。”谢昭再度想到了长安城中让他无法面对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等收敛住情绪后，他抬头看向了师乐安，“乐安想到好名字了吗？”
师乐安摸着下颚思忖道：“叫福福吧？多多的福气，多多的快乐，幸福地长大？”
卢肃眉头一挑，口中念了几声：“好名字。”说着他扬声对着小狗的方向高声唤道：“福福，福福过来。”
小黄狗猛地抬头转身，摇着尾巴快乐地奔向了卢肃。卢肃弯腰将小狗抱起，笨拙地低声哄着：“福福，福福。”
小黄狗的尾巴从卢肃的臂弯中露出，摇成了一朵黄色的花。
福福是一条有福气的小狗，它到来的第二天，谢昭一连接到了三个好消息。端王爷眉开眼笑将三纸条交给了师乐安：“辽东郡发现了铜铁矿，渔阳郡能建盐厂，崔格也要将金梅钱庄开到蓟县了。真好，先前我还在担忧银钱不足，如今终于安心些了。”
师乐安接过纸条笑道：“王爷说的话可别让杨骁听见了，要不然他一定会嗷嗷叫着：我们弘农杨氏家底子都掏给王爷了，竟然不能让王爷心安？嚎完了估计还会给他那修仙的大伯烧纸告状。”
想到杨骁的反应，谢昭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了之后又有些感慨：“杨氏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出人出力出钱，若不是他们送了博学的工匠来，盐厂地址也没那么快确定。”
“所以，我决定让杨骁负责盐厂。至于铜铁矿那边，我准备继续让温瑾负责。”
师乐安默默对着谢昭竖起了拇指：“王爷的安排很好。盐厂那边杨氏工匠多，派杨骁去接手，杨家人也心安。至于铜铁矿，本就是表兄带领部曲发现的，让他继续负责也很好。”
说着师乐安又夸上了：“我发现世家藏龙卧虎，看表兄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没想到他竟然能带着部曲发现这么大的铜铁矿。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还能准确找到矿脉，我们真是捡到宝了。”
谢昭笑道：“是啊，姨母养了一对好儿女。对了，温瑜在渔阳郡的第三家布坊也要开业了。”
温老太君这群女眷也在幽州忙得风生水起，这群当家主母们开绣坊开布店，其中魏诗韵甚至组建了一支往来于幽州和长安的商队。来到幽州这段时间，女眷们的产业已经看到回报了。
相比之下，师乐安和谢昭一文钱没赚到还在疯狂花钱。
案桌上还压了一张消息纸，师乐安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传来的消息？也是好消息吗？”
谢昭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不确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父皇指了一个人到幽州做刺史，人你也见过，就是在馆陶城时清点姨母数量的冀州郡守李登。”
师乐安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其实她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只依稀记得那是个身材高瘦说话轻言细语却能将谢昭气成河豚的中年人：“啊，是他啊。”
话音落下后，二人四目相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最终还是师乐安开口了：“你觉得，圣上派李登来幽州有什么用意？”
依照大景官制，刺史的职位在郡守之下。但是师乐安觉得刺史是个微妙的职位，它有监察高官的权利，身份低权利大，最重要的是直接受圣上派遣可绕过藩王行事。
幽州先前没有刺史，只有圣上亲封的州牧。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圣上特意指了个人来做刺史……是不放心谢昭，还是有别的目的？
谢昭淡然地说道：“不管圣上有何用意，身为藩王，该做的事总要做。人既然到了我们幽州，早晚都能知晓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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