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眼神冰冷，脑海中前世的种种屈辱与阴谋如潮水般涌来。窗外黑影幢幢似恶鬼索命，她紧握那半枚金箔，恨意翻涌。一阵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思绪被拉回， 永巷的梆子声被钟声碾碎成齑粉，安陵容垂眸望着青砖上蜿蜒的蛇形水渍。
宝鹃袖口的鸢尾血痕与琉璃盏中融化的咒文重叠，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靛青色。
她将虎头纹金箔抵在舌尖，前世饮下苦杏仁茶时灼烧喉管的刺痛突然在记忆里复苏。
\"这血痕是咸福宫嬷嬷惯用的金错刀所伤。\"沈眉庄突然用染着朱砂的指甲刮过宝鹃的伤口，殷红粉末簌簌落在绣鞋上，\"钦天监说昨夜荧惑守心，偏生今晨太后赏给年妃的紫茉莉全数枯萎。\"
甄嬛突然将茶案上的青瓷碟倒扣，碎裂的瓷片拼出半朵木槿花纹：\"宝鹃发间沾的夜露带着沉水香，这味道...是冷宫方向。\"她指尖蘸着玫瑰露在案几勾画，残缺的宫室图样逐渐显出水痕——正是先帝废妃居住的撷芳殿。
子时的梆子声刺破浓雾时，安陵容已将素银耳坠换成鎏金点翠的凤凰衔珠。
铜镜映出她将虎头纹金箔缝进袖口的动作，金线穿过锦缎的沙沙声里，甄嬛正往胭脂盒中掺入化骨散的粉末。
窗外巡夜的灯笼明明灭灭，将她们投在茜纱窗上的影子拉长得如同吊死鬼的舌头。
\"两位妹妹当真要夜探撷芳殿？\"沈眉庄将鎏金嵌宝的护甲套在她们指间，暗格里的银针浸着孔雀胆的幽蓝，\"上月淳儿在御花园捡到的纸鸢，里头塞的符咒写着容儿的生辰八字。\"
更漏滴到寅时三刻，安陵容的织金斗篷扫过永巷青砖，沾着夜露的鸢尾花汁在裙裾晕开暗紫色瘢痕。
甄嬛扮作送夜香的粗使宫女，腰间香囊里装着会学猫头鹰叫的机簧——那是前世安陵容为博圣宠发明的玩意儿。
撷芳殿的宫墙爬满枯死的紫藤，腐烂的花萼里钻出荧绿的夜光虫。
当第八只虫豸撞上甄嬛鬓边的银簪时，暗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安陵容按住腰间软剑，却见个驼背太监提着盏绘有双头蛇的宫灯，灯罩上赫然印着与宝鹃袖口相同的鸢尾花纹。
\"要想过这鬼门关，得拿贴身物件来换。\"太监嘶哑的嗓音像钝刀刮过青石，灯笼映出他左脸蜿蜒的烫伤疤痕，\"比如...姑娘袖中那半枚金箔。\"
安陵容感觉甄嬛的指尖在她掌心划出\"危\"字，月光恰在此时被乌云吞噬。
她嗅到太监身上飘来的沉水香里混着血腥气，突然想起前世被打入慎刑司的掌事太监，那人脊杖娴妃时总爱哼《牡丹亭》的曲调——而眼前人破旧的靴面上，正沾着几片紫茉莉干枯的花瓣。
\"公公可知这金箔的典故？\"她故意让虎头纹在袖口若隐若现，瞥见对方喉结剧烈滚动，\"当年敦肃皇贵妃的陪葬品里，可有一整匣这样的西域贡品。\"
老太监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灯笼里的烛火瞬间变成幽蓝色。
他枯槁的手指划过宫墙某处砖缝，暗门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密道墙壁渗出暗红色水珠，甄嬛的银簪碰触时竟发出类似惨叫的嗡鸣。
\"小心脚下。\"太监的灯笼照亮石阶上干涸的血迹，形状恰似钦天监星图上残缺的角宿，\"上月有个洒扫宫女在此处摔断了脖子，偏生她指甲里也嵌着朱砂。\"
安陵容摸到石壁某处凸起的虎头浮雕，与她袖中金箔的纹路严丝合缝。
当密道尽头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她突然将金箔狠狠按进浮雕的眼窝。
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数十盏绘着咒文的宫灯同时亮起，照亮穹顶上用鲜血绘制的二十八宿星图。
\"姐姐可闻到龙涎香？\"甄嬛突然扯住她衣袖，指着灯影里飘动的帷幔。
那些月白色绡纱上绣满鸢尾与木槿纠缠的纹样，与宝鹃伤口、琉璃咒文竟形成三重镜像。
安陵容的护甲划过石柱，刮下的粉末在掌心聚成带荧光的朱砂。
她正要凑近细看，忽闻头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女子带着哭腔的冷笑：\"...当真以为拿本宫的孩儿作祭品，就能镇得住这冤魂？\"
景阳钟恰在此时敲响第二声，震得密道顶部落下簌簌灰尘。
安陵容将耳朵贴在冰冷石壁上，听见模糊的对话混着钟声传来：
\"......景仁宫那位近日总梦见双头蛇......\"
甄嬛突然捂住口鼻，她香囊里的化骨散不知何时融化了银簪尖。
安陵容摸到袖中沈眉庄给的孔雀胆银针，却发现针尖的幽蓝正在褪成诡异的胭脂色。
而密道深处，渐渐响起类似指甲抓挠棺材板的声响，与她们狂乱的心跳交织成催命的鼓点。
穹顶血绘的星图突然泛起磷火微光，将密道尽头的对话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暗语。
安陵容的护甲深深掐入石壁缝隙，指甲盖大小的朱砂碎屑簌簌落入袖中。
甄嬛染着玫瑰蔻丹的指尖正沿着帷幔褶皱游走，突然在某处绣着双头蛇的位置顿住——那蛇眼竟是用孩童的乳牙镶嵌而成。
\"......要取七月半子时出生的宫女子宫......\"
石壁传声孔漏出的词句让安陵容眼前发黑。
她认出这沙哑声线正是去年因巫蛊案被贬入冷宫的祥嫔，记忆里那个总爱用孔雀翎扫她脸颊的跋扈女子，此刻正用更恶毒百倍的语气说着：\"安陵容的八字与荧惑犯冲，正合做祭坛的主灯芯......\"
甄嬛突然将浸透龙涎香的帕子按在她唇上，薄荷脑的清凉堪堪压住喉间翻涌的酸苦。
安陵容盯着石壁上自己摇曳的倒影，恍惚看见前世被灌下鹤顶红时，同样扭曲变形的宫装裙摆。
腕间沈眉庄给的鎏金护甲突然发烫，烫得她想起淳儿失踪那夜，御花园锦鲤池里浮起的绣鞋上，也沾着这种混了孔雀胆的朱砂。
\"姐姐看这个。\"甄嬛用银簪尖挑起帷幔夹层，月白绡纱里竟缝着数十个浸血的福袋。
每个福袋都绣着不同妃嫔的闺名，安陵容那个正被黑线钉在二十八宿的鬼宿方位，袋口露出的青丝缠着半片干枯的紫茉莉花瓣。
密道顶部落下的灰尘突然变成暗红色，甄嬛香囊里的机簧发出濒死雀鸟般的哀鸣。
安陵容摸到石壁某处凹陷，那里嵌着的虎头浮雕竟与祥嫔当年最爱的翡翠禁步纹样相同。
当听见\"取安氏心头血浇灌祭坛\"时，她袖中的软剑已震出龙吟之声。
\"不可！\"甄嬛的护甲钳住她腕间命门，鎏金点翠刮过血脉带来刺痛，\"你听——\"
石壁另一侧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黏腻声。
祥嫔的笑声裹着铁器刮擦青石的动静：\"......明日丑时三刻，把掺了蛊虫的胭脂送到景仁宫......\"
安陵容的虎头纹金箔突然开始发烫，烫得她想起前世临盆时被灌下的红花汤。
甄嬛突然将胭脂盒里的化骨散粉末撒向声源方向，紫茉莉的腐香混着朱砂的腥气在密道炸开。
那些缝着姓名的福袋无风自动，钉着安陵容名字的黑线竟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该收网了。\"甄嬛用银簪在青砖上快速勾勒，残缺的星图被补齐成完整的危月燕形状。
她蘸着安陵容护甲上刮落的朱砂，在福袋背面画出反向的二十八宿，\"沈姐姐给的孔雀胆遇血则显形，这些......\"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巨响。
数十只绘着咒文的宫灯同时熄灭，霉味里混入新鲜的血腥气。
安陵容尚未收回的软剑映出甄嬛陡然苍白的脸——密道入口处，老太监那盏双头蛇宫灯正幽幽亮起，灯罩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狭长裂痕，形似女子脖颈的掐痕。
\"贵客既来了，怎不尝尝本宫新制的木槿花茶？\"
祥嫔的声音贴着耳畔炸响，安陵容转身时正对上从暗门转出的女子。
昔日珠圆玉润的宠妃如今瘦得只剩骨架撑着宫装，发间别着的木槿绢花浸着暗红汁液。
她涂着丹蔻的手指间缠着红线，线头拴着的铜铃铛刻满安陵容的生辰八字。
甄嬛突然将香囊掷向穹顶，机簧发出的猫头鹰啼叫震得铜铃疯狂颤动。
祥嫔身后转出六个提灯宫女，灯笼纸皆用符咒裱糊，映出她们青白交错的鬼面妆容。
安陵容嗅到她们靴底沾着的沉水香里，混着景仁宫小佛堂特有的檀腥气。
\"姐姐可认得这个？\"祥嫔从袖中抖出个银锁片，上面嵌着的虎头纹与密道浮雕如出一辙，\"去年淳小主落水前夜，可是攥着这玩意儿说了半宿胡话。\"
安陵容的软剑险些脱手。
她认出这正是沈眉庄送给淳儿的周岁礼，锁片边缘还留着被利齿咬过的凹痕——那夜太医验尸时说，淳儿口中确实有银器碎屑。
甄嬛的护甲突然刺破自己指尖，血珠弹向最近的宫灯。
火焰遇血暴涨三尺，将祥嫔的裙摆燎出焦黑破洞：\"娘娘可知荧惑守心当避杀孽？\"她染血的银簪在空中划出星轨，\"钦天监说今夜子时，危月燕犯中宫——\"
祥嫔突然发出夜猫般的厉笑，密道石壁应声裂开蛛网状缝隙。
二十八个提着双头蛇宫灯的太监从裂缝中鱼贯而出，他们脖颈皆系着浸血的白绫，脚步整齐得如同送葬的纸人。
安陵容的软剑撞上第一个太监的灯笼杆，迸出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七月半\"三个篆字。
\"拿下！\"
祥嫔的红线突然绷直，铜铃响成催命的丧钟。
安陵容旋身避开抓来的鬼手，却见甄嬛被三个太监逼到墙角。
她袖中的孔雀胆银针刚要射出，却发现针尖的幽蓝已变成祥嫔瞳仁般的猩红色。
\"小心化骨散！\"
甄嬛的惊呼混着瓷器碎裂声。
安陵容低头看见自己裙摆沾到的粉末正腐蚀织金纹样，祥嫔的丹蔻指尖已触到她鬓边的凤凰衔珠。
千钧一发之际，密道穹顶突然传来景阳钟第三声响，震得血绘星图像活过来般开始流转。
所有宫灯同时炸成靛蓝色火团，安陵容在强光中瞥见祥嫔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虎头刺青。
那些提着白绫的太监突然开始七窍流血，却仍机械地向前逼近。
甄嬛撕破的衣袖里飘出沈眉庄给的护身符，黄符纸遇血显出的咒文竟与密道石壁的浮雕完全一致。
\"抓住她们！\"
祥嫔的尖叫裹着铁器刮擦声刺破耳膜。
安陵容反手削断缠上脚踝的白绫，发现断口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朱砂的沉水香膏。
甄嬛突然将胭脂盒砸向地面，爆开的粉色烟雾里，数十只萤火虫拼成的危月燕图案短暂照亮逃生暗门。
安陵容刚要冲向那道缝隙，却见暗门外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对方鬓边的木槿绢花，花蕊里垂下的金流苏正随着夜风轻晃——与三日前皇后赏给沈眉庄的那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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