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忙音在听筒里拉长，每一声都敲在林乔绷紧的神经上，与脑海中那冰冷的倒计时读秒重叠，催命一般。
强制召回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不断收紧，她的灵体传来被撕扯的钝痛，灵力运转几乎停滞。远处的疗养院在夕阳下轮廓开始模糊、扭曲，像是隔了一层晃动的油污。
快接！快接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部廉价的旧手机，指节白得吓人，断掉的指甲在塑料外壳上刮出细微的嘶声。
就在那冰冷的电子音即将再次在她脑中响起的前一瞬——
咔哒。
电话接通了。
没有预想中的任何声音。没有询问，没有呼吸声，甚至没有电流的杂音。只有一片绝对的、深不见底的寂静。仿佛电话的那一头，是虚无本身。
林乔的心脏骤停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巨大的、来自分局的压迫感几乎要碾碎她的意识。
就在她以为自己拨错了号码，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绝望的陷阱时——
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旋律，透过听筒，流淌了出来。
那不是现实中任何乐器能奏出的声音。空灵、剔透，像是冰晶在极寒的空气中碰撞碎裂，又像是无数细小的银色铃铛在宇宙的深渊里被风吹动。旋律古老而奇诡，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韵律，直接绕过了她的耳膜，震荡在她的灵魂层面。
这旋律……
林乔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那声救了她和顾宸的、虚幻的钢琴高音的变调！是林晚最后力量的核心频率！但更加复杂，更加……原始！
青铜铃在她毫无催动的情况下，自主地、剧烈地震颤起来，铃身发烫，竟发出低低的、试图与那旋律共鸣的嗡鸣！
她脑中那催命般的倒计时读秒，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是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骤然扭曲、拉长，变成一串毫无意义的杂音，随即猛地中断、消失了！
施加在她灵体上的恐怖压力倏然一轻！
虽然与分局的契约联系仍在，那种被标记锁定的滞涩感也还在，但至少……那即刻执行的强制召回程序，被强行暂停了！
电话那头的奇异旋律还在继续，如同一条冰冷的、却稳定的绳索，暂时拉住了她，避免她立刻坠入深渊。
林乔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痉挛。
几秒钟后，那空灵的旋律缓缓减弱，直至消失。
那片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非男非女，听不出年龄，像是无数种声音叠加在一起，又经过某种冰冷机械的处理，平直得没有任何波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权威：
“权限认证：‘晚钟之契’。临时避险许可已授予。时限：十二时辰。”
“执行员林乔，你已触及‘湮灭’级事件核心，并引动‘羽铃’协议。现根据紧急条例第零章，授予你临时调查权限。”
“权限内容：一，灵视提升至‘洞幽’级，可窥破虚妄，直视本源烙印。二，灵体干涉权限临时提升至‘凝实’级，可对特定阳间物质及低等邪秽进行有限度干预。三，开放分局数据库‘尘封档案-星辉火灾’限时查询端口。”
“警告：此权限为临时授予，一切行为后果自负。时限届满，若未能了结因果，或再有违规，将执行最终清除程序。”
“路径已开启。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的瞬间，根本不等林乔有任何回应，电话便自行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与此同时——
轰！
一股庞大冰冷、却与她自身灵力截然不同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虚空灌入她的灵体！那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粗暴的、近乎撕裂的强行提升！
“呃啊——！”
林乔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感官在瞬间被拉扯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敏锐度又猛地弹回！
周围的世界，变了。
夕阳不再是温暖的橙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能量流动的光谱。脚下的泥土，每一颗砂砾都仿佛拥有自己的微弱磁场。远处的疗养院，那原本模糊的屏蔽力场此刻清晰可见，如同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半透明的暗灰色罩子，上面流动着无数细小的、恶毒的禁锢符文——而就在那罩子最为薄弱的一处节点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明灭的“缝隙”，正无声地敞开着！
那就是……“路径”？
她的“灵视”被强行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洞幽”级！
不仅如此，她感觉到自己的灵体凝实了许多，之前那种虚软无力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甚至有些躁动的力量感。指尖微动，一丝凝练的银色灵光如同电弧般跳跃闪烁——这是“凝实”级干涉力的体现！
脑海中，一个全新的、带着“绝密”印记的数据查询界面自动展开，关于十年前星辉剧院火灾的尘封档案，如同展开的卷轴，无数冰冷的信息流等待她的查阅。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两三秒。
林乔站在原地，强行压下体内奔涌的陌生力量和拔高的感官带来的眩晕感。她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缕危险的银色灵光，又望向疗养院方向那个无声敞开的“路径”。
临时权限。十二时辰。最终清除程序。
没有退路了。
她眼神一厉，所有犹豫和恐惧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决绝。
灵力运转，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银色虚影，不再是之前那种轻烟般的状态，而是带着一种实质性的力量感，瞬间掠过山坡，精准地投入了那旋转的屏蔽力场缝隙之中！
穿过缝隙的刹那，像是挤过一层冰冷粘稠的胶质。
疗养院内部的景象扑面而来。不再是普通的走廊和病房，在她的“洞幽”灵视下，空气中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药物分子，它们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抑制精神波动的暗紫色；墙壁和地板下，埋设着发出低频干扰波动的银色管线；每一个摄像头都散发着微弱的红色灵光；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VIp病房门外，更是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如同黑色荆棘般的禁锢符咒，几乎将整个门封死！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看似保镖的男人守在门口，但他们身上缠绕的并非简单的杀气，而是一种与脚下银色管线同源的低频灵能波动——他们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灵能守卫！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突破！
林乔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几乎是贴着天花板滑行，那缕银色灵光在指尖吞吐不定。
就在靠近门口的瞬间，两名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立刻摸向腰间！
太慢了！
林乔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嗡——！”
两道凝练的银色光束如同出膛的炮弹，并非直接攻击守卫，而是狠狠撞在他们脚下地板那散发干扰波动的银色管线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爆响！灵力与科技装置剧烈冲突，爆开一团刺眼的电光火花！强大的冲击波将两名守卫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他们周身缠绕的灵能波动瞬间溃散！
与此同时，门上那些黑色的禁锢符咒像是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亮起，朝着林乔扑来！
林乔眼神冰冷，不闪不避，指尖银色灵光暴涨，凌空快速划出一个极其复杂古老的破咒符文——这是刚刚涌入她脑海的、那临时权限附带的知识之一！
“破！”
银色符文与黑色咒锁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声音，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能量湮灭的嘶嘶声！黑色咒锁如同被灼烧的蛛网，迅速消融断裂！
砰！
病房厚重的门被她一脚踹开！
房间内，浓重的、抑制精神的暗紫色药物雾气几乎化为实质。顾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他的精神力场，几乎已经被彻底压灭，只剩一点微弱的火苗在顽强闪烁。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正拿着针管，似乎正要给他注射另一种药剂。那医生猛地回头，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医者的仁心，只有冰冷的残忍和一丝被惊扰的错愕！
不是普通人！这家伙身上散发着和刚才门外守卫同源、但更强大的灵能波动！他是处理“麻烦”的专业人士！
林乔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
身形如电突进，裹挟着银色灵光的手掌直接拍向那医生手中的针管！
针管瞬间炸裂，里面某种泛着诡异绿光的药剂四溅飞散！
医生反应极快，后退一步，双手结印，一股带着精神污染力量的暗灰色能量波猛地轰向林乔！
“洞幽”灵视下，这能量波的轨迹和弱点清晰可见！
林乔侧身闪避，指尖银色灵光凝聚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利刃，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那暗灰色能量波最核心的波动节点！
嗤啦！
如同布帛被撕裂！暗灰色能量波瞬间溃散！
那医生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似乎完全没料到闯入者拥有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力量！他张嘴似乎想喊什么——
林乔的下一击已经到了！
蕴含着“凝实”级干涉力的手刀，狠狠劈在他的颈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医生眼睛猛地凸出，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交手过程，不到五秒。
病房内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林乔喘了口气，压下体内因为瞬间爆发而有些躁动的灵力。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顾宸那死气沉沉的脸，眉头紧锁。
“洞幽”灵视聚焦在他身上。
那些暗紫色的药物雾气正顽固地侵蚀着他的意识核心。更麻烦的是，他的精神世界因为之前的冲击和药物的双重作用，已经变得极度脆弱，像布满裂痕的琉璃，强行唤醒很可能导致彻底崩溃。
需要更精细的操作。
她伸出手指，指尖银色灵光变得柔和下来，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灵视深入他的精神世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裂痕，找到那被药物雾气重重包裹的、微弱的意识火种。
然后将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凝聚着她坚定意志的信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轻柔地、持续地传递进去：
「**信是真的。林志远是凶手。撑住。**」
「**信是真的。林志远是凶手。撑住。**」
一遍，又一遍。
床上的顾宸，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灰败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痛苦的嗬嗬声。他的心电监护仪开始发出急促的警报！
但林乔没有停止。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终于！
顾宸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死寂，也没有彻底的清醒，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以及一种濒临疯狂的、燃烧般的恨意和……一丝微弱却顽强的求证！
他看到了床边的林乔，瞳孔艰难地聚焦。
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证……证据……拦……拦住他……”
说完，他眼睛一翻，再次晕厥过去，但这一次，他的眉头死死皱着，监护仪上的指标虽然混乱，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顽强的生命力。
林乔缓缓收回手指，松了口气。
至少，他知道了。至少，求生的意志被重新点燃了。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医生和门外东倒西歪的守卫。
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这里的异常很快会被发现。林志远恐怕马上就会知道。
十二时辰。
她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
必须拿到那十封信！必须赶在林志远毁灭所有证据、或者对顾宸下最后毒手之前！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化为银色虚影，沿着来时的路径，闪电般离开了这座寂静的、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疗养院。
下一个目标——警方证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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