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简雪的嘴里，赵亭午终于得知了他忽然被孟时南冷漠以对的真相。
眼前这个女人是高一下半学期转入孟时南的班级和他成了同桌。
当年她的成绩极好，第一次月考拿下了全班的第一名。而在此之前，他们班上的第一名都是孟时南这个人。
一个插班生头一次的成绩这样亮眼，不少老师都等着看孟时南和她你来我往，在竞争中共同进步。可谁料这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却是实力出奇地强悍，从那以后不仅班上成绩稳压孟时南一头，她在年级上的名次还在不断攀升。
她成了孟时南彻底跨不过的存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孟时南表面云淡风轻，心底里却是彻底失衡了。
在教育体系之下，成绩是学生唯一的衡量标准，也可以说是学生唯一成就感的来源。
孟时南的成绩在全年级在前20左右，可在班上稳坐第一毫无悬念。
在他的班上，他是老师最优秀的学生，围绕着他的同学学霸学神的叫着他，当然还有身为家中独子能够如此有出息的夸赞，这一切都能够极大地满足孟时南的虚荣心。
不过这一切都在简雪转入他们班级之后就变了。
从此他成了万年老二，不管哪科成绩她都压他一头。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不再给他，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玩万年老二的梗。
除了老师欣赏的眼神不再给他，次次拿不到第一的他也难免被父母怪责。
孟时南开始拼命学习，每天挑灯夜战拼命做题想要赢过简雪。不过考不过简雪就算了，在知道那她从不熬夜学习甚至从来不上补习班的时候，孟时南的心理彻底扭曲了。
他不敢相信他拼了命学习却不如这个女生轻轻松松来的优秀。
不过他表面上依旧表现得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实际上他面对简雪的时候嫉妒心煎得他咬紧了牙关。
他和简雪是同桌，一开始，他给出建议问简雪要不要选择文科，因为她的文理都十分优秀当然他也打着这个女生能转去文科班的小心思。
然而事情并不如孟时南所愿，简雪拒绝了，她依旧留在了这个班上，依旧稳压他一头。
然后孟时南开始了他对简雪超过一系列超过正常朋友尺度的关心，他知道自己长得很不错，他也知道小女生一旦沉浸在爱恋中可能就会无心学习了。
不过，简雪比他想象中的要难搞，即便他十分殷勤，她对他从未几分高看。她恬静的底子下，有着极其稳定的内核，这让孟时南在她面前的手段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一个女人，夺去了他全部的风头。他心底里叫嚣着想要赢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
一开始两人只是有了小摩擦。这两人都是住宿生，周末没回家的两人恰好都来到了教室里写作业。
孟时南很勤奋，他早就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在做一些课外题，而简雪却是把作业堆到了现在慌张补的。
补完了作业的简雪就开始趴在桌上睡觉，而一旁的孟时南依旧在题海战术刷题。看着这个女生临近高考却依旧这么悠闲，可自己却要这般拼命学着才能不被她甩得更远，他看着身旁这个女生的后脑勺出了神。
忽然，简雪起来了。她说窗户开着她睡在这儿有些冷想要关窗，而孟时南却忽然劲儿上来了一半非要开着窗说透气。
就为了开窗的事儿，一向对同学和和气气的孟时南莫名轴了起来，就是要开着这扇窗户才行。
在两人反复推拉窗户之下，孟时南感觉到强烈的嫉妒心在他心底里成了一根越绷越紧的弦，在负荷过载的时候就绷断了。
他忽然爆发了，对着这个他一直赢不了的女生动了手。他对着她不断殴打着，看着一直压自己一头的这个女生的狼狈模样，他心中生出了说不出的快感。
以至于他真的恨不能掐死眼前的这个人，这样她再也不能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了。
好在当时教室里还有几个其他在上自习的住宿生，他们拥了上来将两人拉开。
理智重新回笼，喘气不匀的孟时南感受到了四周看着自己怪异的眼神，他如梦初醒。又转头看向已经被自己殴打受伤的简雪，他呆愣在原地了。
他不敢想相信自己在失控之下居然动了手。
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他却感觉到那些声音仿佛十分尖锐地在嘲笑自己，他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一口气来到天台上，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他靠在栏杆上喘着气，回想起刚才自己失控的一幕在想着要怎么补救。
他咬着指甲盖直至指缝里渗出了血，他已经预想到了那个女生会把他打架的事告诉老师和家长，届时他要在全班面前被批评责骂。
他原本那么优秀，这样会让他在全班面前抬不起头的。
长久的压力因为两个人推拉窗户引起的争执而彻底爆发，这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在孟时南来却是他目前一个跨不过的坎。
他不愿意去面对他想象中的那个坎。远处一阵风吹来，看着身旁的栏杆，想到了死。
可等他站了上去那样的高度令人目眩，最后他还是软着腿肚子走了下来。
他垂着头从天台上下来，在不经意间转过楼梯的时候又和简雪相遇了。
看着这个忽然对自己动手的那人简雪并不想理会，可孟时南却忽然拦住了她说想要道歉。
简雪上下打量他一番，想起他刚才掐自己脖子时的一脸狠劲她并未选择接受他的道歉。她幽幽抛下一句明天跟老师说吧，便抬脚要走。
这句话好像是彻底激怒了孟时南，他一把抓住简雪：“我已经道歉了，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简雪甩开他的手：“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啊？你是知道在学校里动手打人后果有多严重，才在这里拦着我吧？”
孟时南拦在她身前：“你是仗着你成绩好，老师都向着你对吗？”
闻言，简雪站定在原地仔细打量着他，仿佛她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平常这人一副温润随和对她心服口服的模样，现在的嘴脸却这么丑恶。
简雪并不想与他多费唇舌：“爱怎么想随你，我成绩确实比你好啊。”
殊不知，就是这句话触在了孟时南的禁区。看着简雪要离开的背影，嫉妒和愤怒再次淹没了他的理智。
在简雪刚要下楼的时候，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推向了她。那力道极大，她根本就来不及稳住重心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时隔多年，简雪仍然记得那剧烈的疼痛。她在楼梯上不知道翻滚了多久，最后脖子受到重击后她才停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她意识并没有立刻丧失，她听见了孟时南慌张跑到她身旁的脚步声。她还听见孟时南推卸责任地说是她先瞧不起他，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有多了不起。
在此刻，简雪才知道孟时南对于她的成绩竟有如此大的怨念。
再后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她受的伤很严重，多处肋骨骨折，有脑震荡的后遗症，脖子也受了伤。
医生说算她运气好，倘若脖子上的伤再重一点，她估计就可能瘫痪了。
简雪当然也将孟时南推她下楼的事情告知了她父母，可报警后因为事发地段也没有监控，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已经临近高考了，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简雪已经是无暇学习了，连她最后上考场都是强撑着病体去的。
简雪的成绩实在强悍，即使是在这样的下她依旧考出了十分不错的成绩上了一所不错的985。只不过与她本身的实力相比，着实是可惜了。
此刻的病房之内，针落可闻。
听了简雪的经历，在她对面的赵亭午愣住了。
这是何其相似的经历，只不过自己在孟时南以身入局的那时候就已经陷进去了。
简雪看向他：“所以呢，孟时南对你做了什么？”
回想起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赵亭午忽然理解了每一次孟时南听见自己领到国家奖学金的脸上片刻的迟滞。
孟时南当时课题久久没有进度，能进他们学校的自然也是能人辈出。他想要掐尖很难，拼了全力只能算个中规中矩，可当时自己的确是在学术上做得不错。
在孟时南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他为了他熬夜肝游戏装备，身体孱弱却还是要为了他减肥，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学业也没被他耽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孟时南有些不愿意搭理他。现在想来，竟是这样。
赵亭午苦笑，孟时南从来没想到自己从来不愿意放松学业，也是为了要争奖学金给他买礼物。也算是一个阴差阳错了。
看着对面简雪，赵亭午想说的很多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生硬地扯动嘴角，叹气说：“和你很像吧。”
简雪能看见他眼中的落寞：“也是为了成绩？”
赵亭午靠在床头，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应该是吧。”
简雪：“那应该是了，你和他可是同一个学校，还顶着天才少年的名头。你年纪轻轻这么厉害，好好努力说不定也是校史能留名的人了。这人典型的红眼病，也难怪。”
赵亭午看着她一愣。
简雪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说：“当初那么多报纸报道你，我也看过。”
赵亭午无奈笑笑，天才少年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儿，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有人将他认出来。
简雪本就深受孟时南其害，她看见赵亭午这副模样自然清楚孟时南已经把一个前途无限的人给毁了。
想起自己也差点被毁，简雪牙关紧咬：“听我同学说他读了研后来还去了公派留学，日子倒是过得风光了。”
“公派留学吗……”赵亭午喃喃道，似乎有些失神。
简雪看着她，脑海里有了猜想。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不会原先也是你的名额吧？”
赵亭午闭上眼，良久后才点了点头。
简雪也愣住了，她看着病床上的赵亭午。他身材极瘦衬得病号服空落落的，肤色惨白，双眼无神，整个人从内而外都透露着一股死气。
那床上的就是一副人型躯壳，内里的灵魂早已被抽空。
忽然简雪的喉头尝到了一阵苦涩，她与赵亭午同病相怜却又未经历他所经历的事，只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赵亭午的苦。
她嘴唇动了动，好久才说出了安慰的话：“算了吧……”
“事已至此，你要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才行。”她望向窗外，“为了这样一个人渣，不值得。”
赵亭午眼神木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只告诉简雪他要休息了。
闻言，简雪也没再打扰他，收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病房。
随着关门声响起，赵亭午依旧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
回想起他和孟时南的相处，只觉得自己愚蠢到了极点。当时的孟时南只是毫无差别地对所有人的好以满足他被称赞的虚荣感，自己却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那样炽热的爱恋，孟时南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这样的喜爱就成了折磨他的利器，
孟时南也把这利器用得很好，从生理到心理赵亭午都遍体鳞伤，最后他成功地把自己逼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疯子，他的前半生也因此而改变。
出院后，赵亭午又翻出了这本日记，他仔细翻看了日记中之前对于孟时南的爱恋。最后在日记中写道：算了吗？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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