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冉开门回家，发现今天赵亭午难得没把自己喝得醉醺醺。
看见他，原本一脸轻松的孟冉又忍不住绷了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地收紧。听到声音看向他的赵亭午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因为孟冉留在外面吃饭，所以给他点好了外卖。赵亭午此刻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身前的茶几上是他吃剩的外卖餐盒。
孟冉捏紧了手中装着茶叶的袋子，将东西放回自己房间里，他出来开始收拾起茶几。
赵亭午的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在孟冉身上打量了一番，幽幽地说：“你最近心情很好？”
“嗯。”孟冉只是闷头收拾，轻声应了一句。
确实他在和赵怀静相处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轻松。
赵亭午知道孟冉一向坦诚，只是在听见他的这个回答后，他面色不虞，阴恻恻的眸子死死盯着孟冉。
“我去扔垃圾。”孟冉将餐盒装进塑料袋中，起身想出门。
“孟冉，”赵亭午忽然叫住他。
孟冉停下脚步看他，赵亭午语气阴冷地说：“这是你们孟家欠我的，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
看着那张脸，孟冉再次感到一阵陌生。但他只是轻轻摇头：“老师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
他转身出了门，一室嘈杂的电视声中，独坐在沙发上的赵亭午忽然将手中的遥控器摔在了地上。
这边是的氛围压抑，赵怀静那头倒是热闹。
一路开车疾驰回家的赵怀静怎么样也让自己平静不下来，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脸在发烫。
回到家之后，赵怀静生怕何桑看出他的异样，直奔洗手间。他关上门，掬了两捧清水泼在脸上，脑子里才有了片刻清明。
躺在沙发上的何桑见他急匆匆往洗手间跑，他起身在外面拍门：“怎么了，急成这样？”
赵怀静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没事儿。”
“没事儿啊？”何桑靠在门外，继续盯着手中的游戏机，“我以为那火锅不干净呢，吓我一跳。”
洗手间内的赵怀静没回话，门外的何桑继续说：“哎，你跟那个叫孟冉的啥关系啊？”
“居然专门开我车去送人家回家，你这死宅啥时候这么勤快过啊，咋的，图人家好看？”
洗手间内的赵怀静感觉脸还是发烫，“你乱说什么呢，就那天不想挤地铁了，刚好又顺路就载人家一程了呗。”
“这样啊，”何桑继续跟他开玩笑，“看你那么殷勤，一股gay味儿。”
他这话一出，赵怀静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在今晚之前，何桑这么跟他开玩笑指定会挨赵怀静一顿嫌的。只是他刚刚才被孟冉用老二顶过，一时间都忘了找话反驳。
半天他说：“懒得跟你鬼扯。”
顶着一张大红脸，他干脆开了莲蓬头给自己洗了个澡才出去。
三五天过去，赵怀静没再出现在咖啡店中。
此时天色已晚，店里咖啡机仍然是不歇。外卖下单的提示音又响了，今天店里上晚班的是孟冉和另一个男同事。
听见下单的声音，他抱怨着说：“今天怎么这么多单子，真累死了。”
他和孟冉两人上班到现在基本没歇过。
“再坚持半小时就下班了，”孟冉安慰他。从他背后路过，看见下单的地址却脚步一顿。
他细细打量着屏幕，确定没看错之后，他忙说：“哎，待会儿我去送这单吧。”
那同事一脸欣喜：“你确定？别说我占你便宜啊。”
孟冉说：“嗯，我去送就行。”
那人乐得高兴，“谢我孟哥，那这杯我来做，您先歇着。”
“不用了，”孟冉已经径直走到机器前，“我自己来就行。”
电梯开门声响起，孟冉提着做好的咖啡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他仔细核对外卖单上的地址，11栋1502，没错，这里是赵怀静的家。
他犹豫片刻正想敲门，想起了什么，他先脱下了自己工作服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才敲响了赵怀静家的门。
那门很快就开了，那个熟悉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赵先生，您的咖啡。”
赵怀静接过他手中的咖啡，轻笑：“谢谢你。”
看见孟冉手中提着的外套，他一愣，很快想通了他好意，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柔和了些。
两人站在门口，从孟冉的表情赵怀静看得出他想说些什么。他将门拉开了些：“还忙吗？如果不忙的话，要不要进来坐坐？”
“都忙完了，”孟冉忙说。
“好，那进来吧。”赵怀静笑着从鞋柜处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
进到客厅中，赵怀静招呼他坐下，又去饮水机处给他倒水。客厅里的孟冉倒是戳在原地没动，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赵怀静的身上。
转过身，见孟冉仍站在原地，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有些局促。想起了那天的事儿，其实赵怀静也有些尴尬。
“你快坐吧，”赵怀静将水杯递给他，“这么高的个子杵在这儿挺吓人的。”
想起赵怀静说过他怕长得太高的人，孟冉也没再纠结，在沙发上坐下了。
赵怀静就坐在他旁边，将他的欲言又止看在眼中，他轻叹：“孟冉，那天的事儿你不用在意。”
骤然说起这件事儿，孟冉的脊背一僵，不自在地端起了面前的水杯呷了一口。
赵怀静说：“那天，你不是喝醉了吗？所以后来我没多想。”男人喝了酒容易竖他理解，所以他继续宽慰着他，“我没去你们店里是最近工作比较忙，每天下班都很晚了。不是生你的气，你别多想。”
孟冉摩挲着手里的水杯，看着杯中荡起的水波，说：“赵先生，你今天在我们店里下单，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对啊，”赵怀静靠在沙发背上，“还是要当面跟你说清楚才行。”
今天绕了这一大圈来着找他，是因为怕他多想。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心意，孟冉的眸子微动。
他侧眸看向身旁的这个人，他一身白色的居家服，整个人散发着干净澄澈的气质。这些年在他身边的只有赵亭午，没人这么为他着想过。
为什么这人总是能对他的这么好，是性格使然吗？
压抑自己成习惯的孟冉，觉得有些情绪他好像快要抑制不住，一狠心，他开口对赵怀静说：“赵先生，其实那天晚上我很清醒。”
赵怀静一愣，不自在的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脸又开始有些红了。孟冉只是垂下了头，没敢看他。
赵怀静回想起以前跟孟冉相处的时候，当时只觉得他有些黏人，但他没了爸妈照管，他也只当这是一个未成年孩子的正常表现，也没觉得他的取向有什么不对。
好半天，赵怀静说：“你……喜欢男人？”
可孟冉只是摇了摇头，“其实我弄不太懂。”
“不懂？”他分不清自己的取向，却对自己起了反应？赵怀静也糊涂了。
面对眼前这个人，孟冉就是很有倾诉欲，一些他从未向别人吐露过的感情也想向他开口。
孟冉说：“我那天，把你看成了一个认识的人。”
“谁？”女朋友吗？赵怀静想，所以才对着他竖起来了？
七年了，他这期间确实可能交了女朋友。
片刻，孟冉吐出了几个字：“我的老师。”
闻言，赵怀静更惊了。仿佛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孟冉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赵怀静还沉浸在自己的惊骇里。他说的老师是谁？他，还是赵亭午？他缓缓开口：“你喜欢你的老师？”
思考片刻后，孟冉说：“我分不清。”他陷入了回忆里，“他以前对我很好，没了他，我可能都活不下来。”
“那时候只是很喜欢赖着他，没想过别的。”
赵怀静说：“你是说你分不清你对你老师是喜欢还是依赖？”
孟冉又摇头：“现在大了，我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是喜欢。”他顿了顿，“可是现在我跟老师天天相处，我觉得他变了一个人，又不喜欢他了。”
赵怀静从他的话中抓住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等会儿，你现在跟你的老师住在一起？”
看见赵怀静这么惊奇的表情，孟冉以为他想歪了，急忙解释：“我老师遇上些事儿没工作了，我只是在照顾他，跟他没别的。”
赵亭午遇上了什么事儿，赵怀静比谁都清楚。只是他没想到，孟冉这些年一直把他这个担子背在身上。
坐牢，养着赵亭午，孟冉怎么能什么都往他身上他扛，更何况他身体曾经还有一个别的人格。赵怀静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居然是这么过来的。
孟冉不知道赵怀静心中翻涌的情绪，他只是向他诉说着自己的苦恼：“赵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不该喜欢他的，所以他变了也好。”
对孟冉来说，隔着家破人亡的仇，不喜欢才是对的。
赵怀静心疼得不行，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孟冉的头发。可是他看见他脸上有些呆愣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收了回来。
他只想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却忘了孟冉说了他喜欢过他的老师。至于他到底喜欢的人是谁，赵怀静比谁都清楚。
他怎么能在明知眼前这人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
慌乱间，他胡乱地挑起话题：“你是因为曾经喜欢过你的老师，所以那天把我看成了他？”
赵怀静知道他和赵亭午长得不一样，可能自己的言行举止让孟冉想多了。
说到这里，孟冉的脸也有些红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觉得你和我记忆里的老师很像，才对你有些感觉。”
他咽了咽喉头：“但我后来觉得不是的，”他偷看赵怀静，磕磕巴巴说，“那时候我的脑子很清醒，我知道我抱着的人是你。”
都说到这份上了，孟冉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转身看着赵怀静那张已然发红的脸说：“赵先生，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喜欢你的。”
其实他们认识才不久，孟冉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就对他生出喜欢的感情了，他也害怕赵怀静不信，“你不来我们店里的时候，我很想你。”
“我……”赵怀静没弄懂，怎么孟冉说着说着就跟自己告白了，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孟冉握住他的手，赵怀静被那手心的温度烫着了似的，想要抽回来，可他握得很紧，“赵先生，你不用给我回应。我没想过要你喜欢我，也不是要你跟我在一起。”
他语气真诚地说：“我什么也不对你做，你以后……别躲着不见我就行。”那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赵怀静忽然放松了下来，可是孟冉在此时却松开了他的手：“好了，赵先生，我先走了。”
他知道自己很唐突，人家是个直男，学历好、工作好，还很怕自己的这张脸，他不太可能喜欢自己，这番话只会让他困扰。所以孟冉准备先离开。
起身没走几步，忽然赵怀静上前抓住他的衣角，感受到拉扯的力度孟冉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赵怀静眼神乱瞟不敢往他脸上看，咬了咬牙说：“孟冉，你知道我今年30了吧。”
看着他，孟冉点点头：“嗯。”
“这三十年来，我从来没跟人谈过恋爱。”面对孟冉的眼光，赵怀静红着脸，“所以，感情这种事情我弄不懂。”
孟冉只是轻笑，“没关系的赵先生，我说了，你不需要回应我的感情。”
赵怀静捏紧了孟冉的衣角说：“我不确定我的取向是不是一定得是异性，但……你对我的感情，我并不反感。”看见孟冉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他继续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给你我的答案。”
“你得等我，”他顿了顿，“不过你放心，就算最后拒绝你了，我也不会躲着你的。”
赵怀静想跟孟冉说清楚，他不愿意他这么委屈自己。
看着脸烧得通红，也要给自己回复赵怀静，孟冉觉得自己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将这人拉入他的怀中，又怕吓着了他。
他语气温柔地回答赵怀静：“好，赵先生，我等你。不用着急，多久都可以。”
赵怀静的手颤了颤，松开了他的衣角。逃避似的，“好，那你先走吧。天很晚了，早点下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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