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窗外刺眼的日光照醒了沈兰瑶。
她手里拿着抹布，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睡了一夜。
见日光满室，慌忙起身走出书房。
别云院内静悄悄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胆子不禁大了些。
差点忘了，她现在不用天不亮就起身伺候主子了。
腹中饥肠辘辘，她垂首拿着抹布向水井旁走，才洗漱好，曾嬷嬷便来了。
“兰瑶。”
曾嬷嬷唤了她一声，神情依旧淡淡的。
“曾嬷嬷。”她垂首行礼一如往日。
曾嬷嬷点点头：“府中要办家宴，你闲着也是闲着，来慈安院打下手吧。”
“是。”
她点头应下，想到苏卿卿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苏卿卿和楚璇不相上下，她去慈安院说不定又会被苏卿卿针对。
……
老夫人膝下有两子一女，大儿子，也就是萧北栀的父亲战死沙场。二儿子在朝中任中书令一职，早已分家另过。小女儿远嫁幽州，已有好几年未曾回过上京。
老夫人怕儿孙们离了心，每隔一月便会设宴将二儿子一家都请来聚一聚。
所以，这偌大的国公府每月也只有这一天才格外忙碌。
下午时分，沈兰瑶在老夫人身旁伺候，曾嬷嬷脚步匆匆地从外走进来，面上挂着笑意。
“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面上一喜，将手中的书籍顺手递给了身侧的沈兰瑶，沈兰瑶伸手去接却被苏卿卿抢了先。
苏卿卿斜眼警告她，她垂下眸子识趣地退到了一侧。
既然苏卿卿要出风头，就让她出呗。
沈兰瑶站在最后头，不甚引人注意。于是她便大着胆子盯着门口。
但见一双云纹长靴率先跨入门中，紧接着是三双不同样式的绣花鞋。末了，又走进来一双青色的厚底靴子。
“儿给母亲祝安了。”
萧恒带着一家妻儿老小笑呵呵地立在了老夫人跟前。
“儿媳……孙儿给母亲祝安。”
“孙媳……孙儿给祖母祝安。”
三代同堂，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让五人坐下聊起了家常。
聊着聊着，老夫人的眼睛落到了孙媳林芷若隆起的肚子上。
“芷若这是第五胎了吧？”
沈兰瑶的目光跟着落到了林芷若的身上。她穿着一身清荷碧波裙，清新脱俗。身形细长给人纤弱之感，面上虽扑了妆粉却难掩疲惫之色，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竟有种暮年之态。
“回祖母的话，是第五胎了。”
林芷若声若细丝。
沈兰瑶大吃一惊。
二十岁，便已生了四个？
萧宫锦却好像为此很是得意，嗓音朗朗道：“祖母，孙儿已请高人看过，芷若腹中这一胎必然是男孩。您且等着，咱们萧家的第一个男儿定是出自芷若腹中。”
听言，沈兰瑶便懂了。
原来是为了盼个儿子，如此，她看向林芷若的眼神不免带了些许怜悯。
女子嫁人生子，似乎天生就该这般。
林芷若怅然地垂下头，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若是男儿自然是极好，倘若是女子也是上天给我们萧家的福分。宫锦啊，你成日里不要光顾着读书考取功名，也多关心关心芷若，你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萧宫锦一心想生个儿子压萧北栀一头，闻言面上有些许难堪。瞥了眼身侧的妻子，道：“祖母，是她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孙儿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的面色冷了下来。
秦氏忙站出来打圆场：“母亲，宫锦也是一心想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置若有我看着她，定不会亏了她去。”
萧云舒也跟着道：“祖母，哥哥平日对嫂嫂也很上心的。”
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命春乔上擂茶。
林芷若从春乔手中接过茶盏，才闻到擂茶的味道竟控制不住的吐了。
萧宫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
萧恒不悦地看向秦氏，秦氏也觉得丢脸极了，张口便是责怪：“老夫人赐茶是你的福气，你竟敢……竟敢如此恶心。”
林芷若的父亲乃是七品，嫁进萧家是高攀。所以秦氏对这个儿媳总是看不惯。
萧宫锦非但不心疼妻子，反而低声咒骂了一声：“丢脸！”
林芷若吐在衣裙上也极为羞愤，听到这句话眼里含泪头几乎要塞进胸腔里去。
屋内安静如斯，春乔看向老夫人极为尴尬。
沈兰瑶主动站出来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奴婢带少夫人下去换身赶紧衣裳吧。”
老夫人闭了闭眼，温声道：“好，去吧。”
沈兰瑶应着走到林芷若跟前，小心扶着她往偏房走。
出了主屋，林芷若脸上滚落一滴泪珠。
沈兰瑶扶着她的胳膊，只觉得她整个人轻飘飘的，眼下见她落泪，什么话也不敢说。
片刻后，林芷若换上了一身新衣，沈兰瑶细心为她整理好裙带。
“少夫人，好了。”
林芷若红着眼感激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她回以微笑。
“少夫人客气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林芷若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她的腰身，眸底流露出一丝艳羡。
“你的腰身可真好看，不像我……”
她立即察觉到林芷若敏锐的心思，温声安慰：“待少夫人生了，好生养着，定能恢复之前的身材样貌。”
她话出了口，却惹得林芷若眼眶更红了。
“若我这胎不是男孩，我只怕……”
生不出男孩，便要一直生。若林芷若不愿意，便拿休书回娘家。
这是萧宫锦亲口说的。
沈兰瑶猜想对了一半，对眼前的林芷若多了几分心疼。
“少夫人不要多想，这肯定是男孩。”
身为奴婢，她除了说这样两句宽慰的话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林芷若含泪点了点头。
换好了衣裳，沈兰瑶带着林芷若前往正厅用膳。
到了门口，苏卿卿叫住了她。
“站住。”
闻声她转而看向苏卿卿行了礼。
“苏小姐。”
苏卿卿没有搭理她，而是端着无可挑剔的笑看向林芷若。
“少夫人先进屋吧，老夫人他们都等你呢。”
林芷若颔首看了沈兰瑶一眼进屋去了。
待人一走，苏卿卿变脸走到沈兰瑶跟前慢悠悠道：“今日人手不够，你就在屋内伺候着。”
“绿珠，把盅给她。”
“是，小姐。”绿珠垫着白布将刚出锅的盅放到了沈兰瑶的手心里。
双手传来剧烈的灼伤感，沈兰瑶疼得险些丢出去却生生忍住了。
老夫人正在屋内，若她打碎了盅，便真随了苏卿卿的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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